臺下的觀衆都靜悄悄地注視着秦綿,暫時還無人得見秦大家真容,但僅是朦朧的輪廓便足讓人爲之傾倒。這是一種讓人無法呼吸的美,相互議論都不敢,似乎這都是對秦大家的一種褻瀆。
白衣白裙,恬靜低頭,純潔得就像天使。
被萬人關注的同時,秦綿又何嘗不是在用眼角餘光看着臺下?
視線中盡是黑壓壓的人羣,前面,側面都是,看不到頭,更不知道有多少。但衆人癡呆中帶有崇敬的表情讓她稍稍心安,至少現在的反響還不錯。
起先的緊張隨着上臺已經消失,感受到身後通道口男人鼓勵的眼神,秦綿的心漸漸平靜下來,這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表演,不管如何都要拼盡全力!
秦綿輕輕地呼口氣,然後頷首蹲下,一顰一笑都相當講究,輕柔地動作又嚴緊有序,她蹲在了舞臺中,低着頭,不再微動,靜靜地,像個沉睡的白蓮。
此時正直烈日當頭,但場面異常安靜,觀衆安靜,丫鬟安靜,秦綿亦是安靜。
冥冥中似乎有輕風吹來,輕柔卻驅散了人們心底深處的燥熱,似夜風來去,彷彿此時不是正午,而是落幕黃昏後,夜幕降臨時,明月當空際……
舞臺不再是舞臺,而是一片荷塘,丫鬟不再是丫鬟,而是荷塘上清脆的荷葉,秦綿也不是在秦綿,而是荷葉簇擁着的‘花’蕾。
夜風、明月、荷塘、荷葉、荷‘花’……
這纔是百姓心中浮現的畫面。
值此時,豪邁中帶有三分醉意地聲音傳來:
“明月即使有,把酒問青天……”
聲音雖然極盡努力想要把自己的飄逸灑脫和悵然之感表達出來,但落在耳中始終有股沒臉沒皮的感覺。
這樣的小瑕疵不影響大局。
聲音傳出,傳到每個人的耳中。這時,纔有人注意到臺上其實還有一個人!
一個男人!
雖然站得很遠,站在舞臺的邊緣處,但的確是站在舞臺中。跟臺上的綠葉和鮮‘花’比起來,那簡直是狗屎一樣的存在。不被任何人注意,但隨着這一聲獨白出現,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過去。
摺扇青衫、小帽細帶,側身仰天,舉杯邀月,極盡飄逸風‘騷’,一撮山羊鬍子極爲惹眼……
一聲之後便沒了下文。
“這貨是誰?來幹嘛的?”每個人心中都是這樣的問題。
“嘻嘻……那不是臭流氓麼?他在那兒嚎一嗓子幹嘛呀?一點都不好聽。”臺下,李芙很小聲地嬌笑着,生怕打破場中寂靜。
看到臺上嘴不眼的那人,李倩蓉亦是掩嘴低眉,眼角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笑過之後,李倩蓉朝妹妹比出一個噤聲的手勢,然後小聲道:
“噓,若我猜得不錯,他是要勾勒一個月下荷塘,愁人獨醉的畫面。爲配合《水調歌頭》的意境。想法倒是不錯,只是他演得真是不敢恭維。”
“就是就是!還不如讓小芙去呢!不過他在那兒好搞笑啊!”
“呵呵。”李倩蓉也是輕笑起來。
場下多爲庸人,他們只看到美‘女’,只聽小曲,哪兒想得到李權的良苦用心?看着李權,恨不得衝上去把他給暴打一頓。
舞臺上,李權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優哉遊哉地沉寂在古人的意境中,感覺跑龍套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李權的戲份就那麼一句話,之後就只能保持着現在的動作一直舉杯邀明月了。
李權的臺詞就是一個引子。
舞臺中間定格畫面中,荷葉荷‘花’像是被喚醒,開始輕微抖動……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同樣的話語,同樣的語氣,從場中‘玉’蓮口中傳出卻給人截然不同的感覺,把所有人都帶入了李權想方設法想要構建的畫面中……
秦綿動了!
唱着歌,款款起身,如睡蓮綻放‘露’出她雪白的脖頸,‘露’出她那絕代芳華。
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得見秦大家真容的時候,雖然能看到的僅限於站在最前面的小部分人,但這小部分人的表情就足以傳達給所有人那是一張怎樣的臉。
秦綿動了,丫鬟們也動了,踏着輕輕的舞步,舞動變換着,各個都是身子卓絕的妙齡少‘女’,香風陣陣,芬芳四溢。
整個畫面都活了,像是輕風拂過荷塘,荷葉荷‘花’都開始抖動身姿,甩掉身上的凝‘露’。
伴隨着美妙輕柔的歌聲……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水調歌頭》早已是家喻戶曉耳熟能詳的曲目,不論茶館酒肆,還是農家民宅,沒人不知道,就算不會唱,也會跟着哼哼幾句。而且在碧州大大小小的青~樓‘花’船中,也不知有多少清倌名~妓唱過。
可以說,《水調歌頭》已經成了碧州的符號,因爲它讓碧州所有人更加深刻地認識到秦綿,因爲它讓各地瞭解到碧州。《水調歌頭》標誌着碧州,秦綿卻標誌着《水調歌頭》。因爲所有人都知道水調歌頭是秦大家的作品,由她所著,由她所唱。
不管聽過多少個版本,不管被誰唱得如何傳神寫意,但那都不是《水調歌頭》真正的味道。
原汁原味的《水調歌頭》只有去年中秋夜的觀月橋上有過。可惜的是,觀月橋上的曇‘花’一現來得太突然,沒注意到開始便已結束。就算有人聽過一星半點,也在時間流逝中忘記了那味道是怎樣的。
而現在,原汁原味的《水調歌頭》終於開始了!作爲碧州人,如果連原汁原味的《水調歌頭》是怎樣的都不知道,那還有什麼臉面?
所以,當秦綿的第一個音符開始,所有人都把耳朵豎了起來,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更是上天的眷顧。以前千金難得一見的秦大家現在卻活生生地站在大家面前,毫無保留地展示着芳華。
每個人都聽得很認真,而他們的認真沒有白費。
音轉驕陽灑清清,詞婉愁腸悽魂魂。
這是需要靜聽的凝心之音,詞好、曲絕、嗓妙、舞美、技高,五絕於一身,當世無人能及!
這纔是《水調歌頭》!
好一個《水調歌頭》!
不愧是出自秦大家之手!不愧標誌碧州!
不知何時,一曲已畢。
晃神再顧時,荷塘又歸平靜,彷彿是夜風悽悽,月明星稀。
乍此時,獨白再現。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
現在,所有人都明白了,明白舞臺後方爲何會站着一個人。沒人覺得反感,反而給人一種如夢初醒的震撼。
呼吸、心跳……
久久無人開口……
沒有華麗的燈光,沒有擴音的影響,甚至連伴奏都沒有,只憑一口妙音清嗓卻給所有人震懾心靈的震撼。安靜的環境中像只有秦綿一人,柔柔的聲音很小,卻傳得很遠。
聲音總會消散,遠在江對岸和橋面上的百姓只能聽到似有似無的聲音,但這也足夠讓他們慢慢回味好久。
舞臺下,人們內心的震撼無法施放,生怕影響到場面的安靜,生怕錯過秦大家說的一個字。強烈的震撼化作一股股熱汗打溼了衣服。
……
……
以大家耳熟能詳的《水調歌頭》開場再合適不過的。
看着場下震撼的表情,李權很滿意,悄悄地朝臺上秦綿豎起了大拇指。秦綿悄悄地羞澀一笑,百媚盡生。
此時,李權的任務完美完成,悄悄地跟丫鬟們一起退到後臺通道。
舞臺上只剩下秦綿一人,她面前多了一盞古琴。
席地而坐,淡然微笑,神態自若。
又唱又跳的《水調歌頭》都能完美演繹,相比之下,接下來要演繹的《青‘花’瓷》自然要容易從容許多。
自彈自唱的方式對秦綿來說再熟悉不過。
於是,不給觀衆喘息的機會,歌聲再起。觀衆心中再掀‘波’瀾……
和《水調歌頭》一樣,《青‘花’瓷》也是大家廣爲傳唱的歌曲,卻無人聽過秦綿的親自演繹。加之秦綿‘精’湛的琴技,就算沒有伴舞,但《青‘花’瓷》的意境亦被完美呈現。
所謂樂之道深矣,故工之善者,必得於心應於手,而不可述之言。聽之善,亦必得於心而會於意,不可得而言。
音樂之意境本就是隻能意會不可言傳的東西,全憑歌者能力,能掌控聽衆的心境,已證明秦綿在琴曲上的造詣已至大道。
如果說前面造勢全是李權一手策劃,《水調歌頭》、《青‘花’瓷》是假借李權之手的吹捧,那現在的琴曲結合便全靠秦綿自己的能力。“大家”的稱號當之無愧,天下揚名自在情理之中。
一曲《水調歌頭》已將衆人心神震懾,又一曲《青‘花’瓷》更讓人心馳神往。
場下寂靜無聲,連曲子已畢也不知道。
那散佈各處準備搗‘亂’的人早已忘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也成爲了秦大家最忠實的聽衆。
這是秦綿的見面演唱會,設計中的曲目只有三首。前兩首都是大家熟悉的歌曲,而它們都已表演完畢,接下來便是重頭戲了!
秦綿也知道是重頭戲了!
她深吸一口氣,起身。在衆人驚訝的眼神中解開了自己的衣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