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不捨得出手的話，我來替你出手！”席選陽終於出聲。
嗓音沙啞，彷彿受過傷般。
席慕月抱住醒醒。
柔止擋在席慕月和醒醒的面前。
老者又是一聲長嘆。
席選陽在這時又說道:“我奉勸你們一句，最好是不要連累其他人，否則的話，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會親手殺了她。”
“現在的你以什麼樣的身份說話？”席慕月開口，但手上還是緊緊抱住醒醒。
“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席慕月。”席選陽突然來了一句。
席慕月雖有詫異，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他跟在那老者身邊，知道這事情，也不難。
“即便我不是真正的她，可我又做過對席家不利的事情？”
“你不是她便不是她，那麼囉嗦做什麼？”
老者突然出聲，“他早些年入魔，犯下不少過錯，現跟着我潛心贖罪，姑娘不用擔心。”
一陣沉默飄過。
醒醒抱着席慕月的脖子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老者又看了醒醒一眼，“你既捨不得她死，那就選擇第二個辦法吧……”
席慕月抿脣。
“我能幫她便會幫她。”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我都忘記我自己是誰，只是，我知道，我曾經犯下不可饒恕的罪過，如今，在贖罪……”
“贖罪？”
“我活得時間太長了……長到我忘記了很多很多的事情……”老者的聲音裡帶着一絲難掩的傷感。
席慕月依舊緊緊抱着醒醒。
眼神固執。
老者什麼都沒有說，側身，袖袍一揮，半空中出現一幅畫面。
血流成河……
屍骨堆的像山一樣的高。
在那樣血腥的畫面當中，一個面容似席慕月的年輕男子長嘯一聲，淚流滿面，隨後拔劍自刎，倒在血泊當中……
那是……
渾身冰涼到沒有一絲溫度。
柔止的臉色慘白無血色。
就在這時，漸漸飄來的聲音，奶聲奶氣的喊道:“爹爹，娘娘，你們在哪兒？”
“爹爹，孃親……”
“姐姐……”
之之撒着兩條小短腿，到處找他們。
席慕月怔怔。
那是，長大後的之之。
在那場血腥的畫面裡，她還看到，許多相識的面孔……而他們都死了……
“罪過罪過……”
老者默唸兩聲，從懷裡掏出玉佩，遞給柔止，“若你們想通了的話，就捏碎這塊玉佩……到時，我自然會出現。”
老者和席選陽都消失了。
之之看到席慕月和柔止了，屁顛屁顛的跑來，軟糯糯的喊道:“爹爹，孃親，誒，姐姐睡覺了啊！”
“之之……”
……
醒醒醒來時，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而是下意識的睜開一條縫，這種事情她做慣了，因爲每次都想偷偷起牀，不能讓席慕月發現。
只是，當她眼睛睜開一條縫時，就看到席慕月正坐在牀邊，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掉落而下。
在她的記憶當中，孃親從來都是強勢的，而且非常霸道，可是……
小手摸到席慕月的手，“孃親……怎麼了？”
席慕月別開臉，再一次轉頭看醒醒時，臉上已經沒有任何哭過的痕跡。
她笑道:“醒了？”
醒醒起身，“孃親……”
“醒了的話，晚點去你風叔叔加，給你風叔叔道個歉。”
“好。”
醒醒沒有猶豫就說道。
席慕月看着她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鼻端泛酸。
“今個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那麼乖巧？”
醒醒沒吭聲，只是看着席慕月。
席慕月也在看醒醒，像是怎麼都看不夠一樣。
許久，醒醒纔出聲道:“孃親，醒醒以後都見不到孃親和爹爹麼？”
小傢伙竟是非常平靜。
席慕月牽強一笑，“怎麼可能，現在不是在一起嗎？”
“孃親，我不是小孩了，我知道……我若是留在你和爹爹身邊的話，會給爹爹和孃親還有姥爺姥姥他們帶來不幸。”
“小孩子，說什麼胡話？”
醒醒的眼淚大顆大顆掉落而下。
她哭道:“我沒有睡着，我都看到了，看到了那老爺爺弄出來的畫面……”
席慕月緩緩閉上眼睛。
醒醒一邊哭一邊抹眼淚，可是眼淚怎麼都像是止不住一樣掉落下來。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會帶來不幸……孃親，我要之之好好的，我要孃親好好的，我也要爹爹好好的……我雖然很壞，喜歡在風語叔叔身上紮根，喜歡偷吃姥姥做的飯菜，喜歡拔曾姥爺的鬍子……可是……我不希望看到他們死……”
柔止站在門外，眼角閃過一抹晶瑩。
醒醒一邊咬着脣，一邊忍着哭意，眼淚還是大顆大顆的掉落下來。
“就算不能陪在爹爹和孃親的身邊，不能看着之之長大，也沒關係……我會很堅強的……我一定會很堅強的……”
醒醒抽泣道:“孃親，你把我送給老爺爺吧……我跟着老爺爺走……”
席慕月眼眶泛紅，突然出手就摟住了醒醒，緊緊的抱住她，像是要嵌入自己的身體裡。
“我的醒醒……”
夜晚，深深。
兩個孩子已經睡下，在他們四周籠罩了一層結界。
“柔止，我們帶着醒醒和之之離開吧？”
柔止沒有吭聲。
席慕月抓住柔止的肩膀，指甲陷入他的肉裡，重複道:“我們帶醒醒和之之一起離開這裡吧？”
柔止擡眼，平靜的看着席慕月。
“我們走不掉，也不能走，月兒，別衝動。”
柔止的話很輕，只是，卻讓席慕月渾身上下的力氣都像是抽空一般，她蹲在地上，“爲人父母，我又怎麼能不要醒醒？”
柔止蹲下，摟住席慕月，“月兒……”
他比誰都痛，都要難過，只是，他知道，他沒有任何資格悲傷。
柔止緊緊抱住席慕月，“我答應你，在我有生之年，一定會讓我們一家人團聚……”
“你要把醒醒送出去嗎？你要把醒醒送出去嗎？？？”
柔止垂下眼眸。
“她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讓她死。”
所以他選擇第二種辦法。
讓她去承受自己的命運。
“柔止……”
柔止哽咽道:“他是我們的女兒，她會比任何人都要堅強……她會非常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