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毫不掩飾自己的訝異之色,略一沉吟道:“這是嬤嬤的意思,還是……”
“婆子還沒跟太太提,想着太太也指定不會不願意的。”魏嬤嬤說的肯定,但江夏卻輕輕笑了。
她既然接手診治徐襄,自然會盡力將他治好,護理病人也是治病的重要環節。正是因爲這個出發點,意味着她不會無條件無底線地付出。更何況,她不想做什麼二少奶奶,更不想長期困在這逼仄的宅門小院中,自然要給自己留出餘地和退路。
“嬤嬤,”江夏露出一抹苦笑,“嬤嬤對夏娘信重……只是,夏娘之前所作所爲,怕是……我就先不搬過來了。不過嬤嬤放心,我會盡力給二少爺調治身體,讓二少爺儘快康復的。”
魏嬤嬤握着江夏的手緊了緊,輕輕嘆了口氣道,“看來姑娘是真的想明白了。姑娘也不用過於憂心,太太性子溫厚寬容,會明白姑娘的。”
江夏笑笑,沒有作聲。她是希望鄭氏明白她,但卻不是魏嬤嬤說的意思!
魏嬤嬤又道:“……姑娘和婆子,最少有一個守着二少爺才行。都是些不省心的,萬萬不敢再大意了!”
江夏自然知道厲害,在徐襄身體徹底好起來之前,必須有可靠的人守着徐襄——特別是芷蘭回來之後!這位可是有前科嫌疑的!
自然,鄭氏能夠讓芷蘭回來,指定將前因後果都問明白了,也一定告誡過芷蘭了。但誰知道芷蘭會不會再犯?誰知道,碧玉和彩霞會不會是第二個芷蘭?
芷蘭一個丫頭,沒有加害徐襄的理由,那麼,她的背後一定有指使之人。將那個人挖出來,杜絕了他加害的可能,徐襄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她能想到這個,鄭氏不可能想不到,就是不知道她做到哪一步了。
索性,江夏心中打定了注意,她只管着治好徐襄的病,不被人害了去……至於其他的,她沒興趣理會!
“嬤嬤放心,我也衷心希望二少爺儘快痊癒!”江夏說完,與魏嬤嬤相視而笑。
外屋裡三個丫頭面色各異着,誰都沒有作聲,見江夏二人出來,不約而同地看過來。
魏嬤嬤吩咐一聲,彩霞飛奔出去,片刻,引着翠羽彤翎和三四個粗使婆子丫頭轉回來。
江夏在上手落座,魏嬤嬤向前兩步站在堂中,面向一干丫頭婆子淡淡開口:“既然芷蘭回來了,有些事也該說道說道了。”
芷蘭神色一凜,隨即垂了頭,與衆人一起應着。
“之前如何,如今都不說了,以後也不許提及,亂嚼舌頭根子。”魏嬤嬤語氣漸厲,表情也肅正起來,目光冷冷地掃過堂下衆人,道,“從今日起,諸事從頭,老婆子不多說什麼,只有一個,就是盡心伺候,忠心不二,如有違者,再不輕饒!”
丫頭婆子們紛紛答應了。
魏嬤嬤又道:“之前二少爺吩咐了,東暖閣和少爺屋裡的箱櫃都交於夏姑娘。西間的文房諸般由碧玉打理;屋裡一應伺候、清理、打掃,交由芷蘭管着;彩霞依舊在屋裡伺候;翠羽、彤翎在東廂裡伺候。其他人活計不變,各司其職。可都聽明白了?”
下頭諸人互相看看,低聲私語着,交換着臉色,
江夏擡頭掃了一眼,轉而對魏嬤嬤道:“嬤嬤,我……”
魏嬤嬤卻不給她推託的機會,打斷她道:“姑娘,將東暖閣和屋裡的箱籠交給姑娘,乃是二少爺的意思。姑娘若有話,也請找二少爺說去!”
說着,魏嬤嬤將一串鑰匙交到江夏手中,拍拍她的手心,擡眼對她一笑。笑容裡有肯定和鼓勵,也有些許曖昧的調侃。
換成別的小姑娘,估計會被魏嬤嬤這一笑,就給笑得不好意思、害羞忸怩了。江夏卻顯然不同,她只是略有些失笑,就對魏嬤嬤點點頭,大大方方地接了鑰匙。
轉回身,魏嬤嬤肅然道:“從今日,排成兩撥輪值,卯正與申末交接。碧玉與芷蘭輪值……”
一番安排下來,衆婆子丫頭無人異議,皆紛紛答應了。
魏嬤嬤回頭看了看江夏,見她微微點頭,這才揮手道:“沒有話說,就散了吧。碧玉和彩霞昨晚值夜,今日就先歇着。”
又吩咐彩霞,“彩霞先把食盒給大廚房送回去。”
各人答應着,陸續散去。芷蘭目光轉了轉,就熟門熟路地擰了抹布,四下裡打掃清理起來。
江夏與魏嬤嬤招呼一聲,出門往小廚房去了。
小廚房裡,米糕已經停了火,枝兒一邊看着燉湯,一邊擦拭清理着廚房的邊角。水汽氤氳的溫暖,糕餅香甜的氣息,加上小胖丫頭忙碌而從容的身影……匯成一種讓人心安的畫面。
江夏心情明快起來,嘴角的笑也跟着明媚溫暖起來:“開鍋吧!”
“來了!”枝兒答應着,迅速擦乾淨手,拿了只乾淨的柳條笸籮來。
江夏笑笑,伸手將蒸籠打開,蒸汽散去之後,雪白的米糕就呈現在眼前。撲鼻而來的先是一股蜂蜜特有的甜香,然後是米粉特有的清香。
“姑娘這就忙上了?”芷蘭笑着走進來,“針線上的嫂子過來給姑娘量衣裳呢,姑娘這會兒可能得空?”
“這就好!”江夏答應着,拿了把刀,將一整個的米糕切成一寸見方的菱形塊,先用碟子盛了兩塊,遞給芷蘭和枝兒。
“來,嚐嚐!”
說着,自己也掂了一塊,兩手倒着,哈着熱氣,小口咬了慢慢品嚐。
芷蘭眨眨眼睛,將眼底那一抹錯愕掩去,笑嘻嘻地捏着燙手的米糕,指尖兒被燙得生疼,她挪動着手指,卻始終不捨將米糕放下。略等了片刻,芷蘭方纔張開嘴巴咬了一小口米糕,細細地咀嚼起來。
“唔,好吃,又軟有喧乎,還香香甜甜的……”枝兒沒什麼心事,吃的很投入,一邊吃一邊真誠地誇讚着……她的用詞很少,甚至有些單調,但這種真誠地誇讚卻是最難得的。
江夏笑笑,嚥下嘴裡的米糕,道,“將就着吧……下一回,咱們把蜂蜜加到米粉裡去。”
最後加的蜂蜜,就只能表面上略帶一點點甜味,而且因爲噴了蜂蜜水,米高表面有些發粘,失了米糕本身的鬆軟。看來得另外想個法子了。
江夏盛了一盤米糕,又囑咐枝兒:“把剩下的拿幹籠布蓋着放囤子裡,等會兒二少爺醒了,我讓人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