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王氏親自接了那匣子,當場就打開來,拿出裡頭放的青花細瓷瓶子來,看了一回,這才仔仔細細地放好,交給身旁的大丫頭桂圓收起來。
江夏又給裴王氏見了禮,那裴王氏年紀應該比景王氏小,容貌卻生的老相不少,臉上帶着笑,兩眼中卻沒有笑意,審視的目光上下晃動着,冷冰冰的讓人很不舒服。
“早就聽說過江姑娘了,今日見了,果然是個生得好的。”裴王氏笑着說,只是這話音兒裡,卻隱隱透出幾分鄙薄來。
這會兒,桂圓從裡屋轉回來,將一個匣子遞到景王氏手中,她招手喚江夏和裴嬌嬌上前,從匣子裡拿出兩隻鐲子來,一隻吃赤金嵌寶,華麗無匹的,放到了裴嬌嬌的手中。另一隻通體碧翠,晶瑩剔透的則直接給江夏戴在了手腕上:“你這孩子,哪裡都好,就是太素淨,聽我的,以後也撿着喜歡的戴上一兩件,年紀終究太清,太素淨了看着可不像。”
江夏自然是笑着答應了,隨即就退到景妱娘身邊落座。
裴嬌嬌也跟了過來,挨着江夏坐了,笑着道:“幾日未見,夏姐姐臉色怎麼似是憔悴了?可是操持過年累着了?就是有什麼事兒,姐姐也要多多寬心,愛惜着身體纔好。”
江夏微微挑眉,淡淡笑道:“大概是今早上貪睡,睡得臉頰有些浮腫,過一會兒也就好了,倒是讓裴姑娘關懷掛心了。”
別姐姐妹妹的叫,咱倆不熟!再說,她能有什麼事兒?還寬心……
這還是江夏厚道,懶得跟她計較。她可是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呢,裴嬌嬌雖然上了妝,香粉胭脂糊了不少,但仍舊遮不住簇青的眼窩和乾澀晦暗的皮膚,一看就是沒休息好,偏偏過來說她?別的不說,這個身體的皮膚被她保養的可是水噹噹白嫩嫩的好不!
景妱娘湊過來,端詳着江夏的臉色道:“是有一點點的腫……”
轉眼對裴嬌嬌笑道:“表姐別說她了,她牛心左性的,硬是不肯用粉的,不過,就這臉色,不用粉也夠白嫩的了……哎,好幾次想問你都給混忘了,今兒正好說到這兒,你快跟我說說,怎麼養的這身皮肉,細嫩成這般模樣?”
江夏暗笑,景妱娘這話說的,什麼叫不用粉也夠白嫩了?剛剛裴嬌嬌還說她臉色難看,她就過來請教保養方子……這是當面打臉吧?!
裴嬌嬌強撐起一個笑,也附和道:“是呢,早聽說夏姐姐與我們不一樣,學得一手好醫術,指定有不少好方子……”
景妱娘這回直接沒讓她說完,笑着道:“我倒是想跟夏娘一樣,可這腦子太笨,學也學不來,只有羨慕的份兒。倒是表姐心思聰慧伶俐,要是肯用心,說不定能學上幾成呢!”
江夏想要扶額,這樣子針鋒相對的,真是累啊!
還好,正煩着呢,外頭傳話進來,小魚兒到了。
小魚兒與景府是混熟了的,但畢竟身份在那裡,特別是裴王氏和裴嬌嬌,可跟小魚兒不熟,充不得大頭,聽到傳話,連忙畢恭畢敬地起身相迎。
小魚兒進來,景王氏裴王氏帶着幾位姑娘見了禮,小魚兒伸手拉住景王氏,又示意了一下裴王氏,然後,笑着道:“當着兩位夫人的面兒,我們都約束着放不開,就不陪你們說話了。”
景王氏自然是大方地點頭應允,裴王氏多有不甘,卻也不好反駁,期期艾艾地答應了,只叮囑裴嬌嬌小心奉承着。
有了小魚兒,江夏、景妱娘三人就自成一體了,裴嬌嬌雖然跟了上來,卻很少能夠說上話。江夏向來話少,只在旁邊耐心聽着,偶爾插一句,就逗的那倆沒見過世面的大笑一回。
毫無新意地說了會兒話,幾人又回到景王氏的正院,一起用了午飯,江夏與小魚兒就一起辭了出來,轉個方向,就一起往江夏這邊來了。
兩個人卻沒有過多地停留,只換了男裝,就仍舊出來,乘坐了小魚兒的車子,一路往世子別院去了。
今天,世子請了幾位大儒講經,頗有些學術論壇的意思,江夏意動不已,小魚兒一提,她就興致勃勃地跟着來了。
她也想看看,這個時代倍受推崇的大學問家,都是什麼樣子,可否與歷史上記載的儒生一般酸腐?不通世情?
兩人從景家出來的麻利,又沒有耽擱,是以,趕到世子別院的時候,那邊的講經辯論會還沒結束。
講經會選在後院的疏影閣的二樓上,江夏跟着小魚一起來到疏影閣下,躡手躡腳地上了二樓,然後躲在樓梯口的浮來山居圖大屏風後邊,有丫頭憋着笑送了兩個軟墊上來,江夏和小魚兒坐了,又有丫頭們送了小几、茶點過來,江夏和小魚兒就邊喝茶,便優哉遊哉地做起旁聽生來。
裡邊正好有一位鬚髮皆白的大儒講到‘商人逐利’,道:“……商人逐利,粗製濫造,積聚待時,盤剝民利,聚財奢行……故,爲君者當輕工商,重農耕亦。”
這一番論調並不新鮮,但這位老先生卻顯然是個務實之人,引用了理論之後,就舉例說明:“就如不日之前開張的某餅鋪,奇巧淫技用於食,譁衆取衆,牟取重利……一小匣子糕餅,尚不足一斤之數,居然就貨賣五兩之價,實在是盤剝太甚,更敗壞民風民情,引人入奢,實不可取,實當抵之。”
這話一出,正喝了一口茶在嘴裡的江夏差點兒噴了。
這老頭兒吃撐了麼?她也沒招惹他啊,怎麼好好地就看着她的糕餅鋪子不順眼了?還盤剝民力,能花五兩銀子買得起一匣子餅乾的,哪個是普通老百姓?她鋪子裡的普通糕餅定價還是很親民的好不好?她們鋪子逢年過節還每每給老人孩子發餅的好不好?她自以爲取利於民,也算還利於民了,沒想到,落在老學究眼裡,她做的善事都被抹殺,只看見她買的五兩銀子一匣的餅乾了。
這老頭兒是裴嬌嬌一路的吧?這是專程來打福寧郡主的臉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