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腦子裡打了個問號,卻暫時沒心思理會,只歡歡喜喜曲膝應了,捧了匣子就打開來。黃白色的樟木匣子,雪白柔軟的棉絮襯底,整整齊齊碼着一層矮矮胖胖的藥材,雖然個頭比現代所見的略小略瘦,紋路也深些許,但江夏一眼就斷定,此物就是西洋參!
而且,這些洋蔘質地堅密,皮肉緊湊,香氣芬芳濃郁……江夏判斷,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野生西洋參!乃西洋參之極品,現代已極少見!
“江姑娘,此‘洋蔘’可是姑娘所言之物?”鄭榮端詳着夏孃的神色,詢問道。
“嗯,嗯,是,是的,這就是西洋參!”江夏連聲肯定。
說了會兒話,鄭榮進屋看望徐襄,徐襄卻已經抵不住身體的虛弱疲倦,睡沉了。鄭榮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隨即跟鄭氏辭行去了。
待鄭榮一出門,鄭氏就回頭詢問江夏:“這……洋人蔘你確定比人蔘更好麼?”
江夏連連點頭後,才意識到自己表現的似乎有些太過篤定了……如她自己所言,僅僅只是在醫書中看過,而沒見過實物的話,不應該那麼確定……
“太太,其實此物與人蔘乃……同宗。正如‘橘生淮南則爲橘,橘生淮北則爲枳’,同是參類,只因生於外洋蠻夷之地,田土、氣候不同,藥性也有所不同。醫書記載與舅老爺所言相同,此洋蔘補益同於人蔘,卻無溫燥之弊,最適合用於久病體虛耗損了津液之人。”
“你能確定就好。”鄭氏似乎放下了疑慮,頜首道,“我讓人去請趙先生,你們一起參詳參詳!”
連着接待了兩撥上門探望的,天色已近巳時末。
江夏歡歡喜喜把一匣子西洋參收起來,兩支老山參暫時不用,則由鄭氏帶回去了。
“阿彌陀佛,真是佛祖保佑,舅老爺恰恰就淘換了這稀罕物送過來,該着二少爺這病要大好了呢!”每每有什麼好消息,魏嬤嬤是篤定要先禱告感念一番佛祖的。
江夏心中歡喜,也跟着笑道:“這就是所謂的否極泰來!以後,二少爺定會萬事順意,歲歲平安了!”
一句話說的滿屋子人都跟着笑起來。
說笑一回,時辰不早,彩霞與芷蘭去拿午飯,江夏隨着魏嬤嬤進了東暖閣,將幾匣子首飾和西洋參放進櫃子裡。
轉身出來的時候,江夏貌似隨口道:“嬤嬤,你看能不能給我屋裡添張牀?丫頭們總打地鋪終究不是長法子。”
魏嬤嬤看着她一笑,好不遲疑地點頭應下了。
吃過午飯,江夏回屋,頭挨着枕頭就睡着了。
一夢酣甜,醒來已近黃昏。
剛起身,翠羽和彤翎就笑着上前行禮,“多謝姑娘體恤!”
江夏目光一轉,就見屋角多了一張簡陋的平板牀。兩個丫頭的行李捲兒已經搬過去鋪好了。
“魏嬤嬤動作夠快!”江夏微微一笑,起身下牀:“你們跟着我,我給不了你們什麼,但只要你們信我,有我的飯吃,就不至於讓你們餓了肚子!”
翠羽和彤翎對視一眼,連忙斂容跪下,恭聲道,“能跟了姑娘是奴婢們的福氣!”
一句套話!一句空話!
江夏並不滿意丫頭們的態度。但剛剛湊到一處,就讓人家忠心耿耿,她很清楚是不可能的事。不過,她不着急。天長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只要這倆丫頭可用,她會培養她們的歸屬心和忠誠!
略作梳洗之後,留了翠羽看門,江夏帶了彤翎往正房裡去。
徐襄已經醒過來一會子,病情又見好轉。不但自己去了淨房,還洗了手臉,已經用了晚飯,吃了一碗粥和兩塊米糕。
江夏沒急着進去看徐襄,而是轉到西里間裡。趙一鳴來了半個時辰,給徐襄看診後,正在西里間用晚飯。
看着江夏走進來,趙一鳴連忙撂下碗筷,起身相迎:“夏姑娘!”
見趙一鳴臉色不錯,嘴角眉梢都帶着輕鬆和喜悅,江夏心裡安穩了不少,也微笑着問候,兩人相對落座。
“姑娘,小可已經去過鬆林鎮了。江家小弟的病情不算嚴重,只是本身脾胃有些虛弱,加上受了生冷導致的脾虛泄瀉……小可已經給他服了特製的脾虛散,並留了一包給他,讓他晚飯後再服一次,兩副藥吃下去,應該就能止住泄瀉,脾胃之虛弱以後慢慢調補即可。”
“真是多謝趙先生了!”江夏鬆了一口氣。
越哥兒是夏娘唯一放不下的牽掛,越哥兒平安沒事,夏娘也可以放心了。
“姑娘不必客氣!”趙一鳴笑笑,又道,“另外,小可攜一掮客同去,由他出面招攬,劉氏已經答應,把林家小兄弟抵與醫館做學徒。只是,令尊外出,那劉氏不敢做主,說等令尊迴轉,至多一兩日就能簽了契書……契書約定五年學徒,並不需花銀子,只管林家小弟吃飯穿衣即可。五年後,學成出徒……不過,那應該不重要了。”
聽趙一鳴所言,一切似乎非常順利,很快就能把越哥兒從劉氏那毒婦手中救出來……但江夏心裡卻莫名有些不安。
夢中,繼母劉氏可是相當獨斷跋扈的,悔婚賣夏娘,都沒有半點兒含糊的自己做了主,怎麼到了越哥兒這裡,就‘不敢做主’了?夢中,夏孃的那個爹幾乎是模糊的,根本沒有存在感,對一雙兒女也是從來不聞不問的……劉氏真的那般忌憚他,又怎麼敢做出那許多蛇蠍之事!
儘管心裡疑惑,這會兒天色已晚,江夏也沒法子再說什麼,只能誠摯謝過趙一鳴,又轉到徐襄的病情上說了幾句話,商議了洋蔘的用法用量,江夏就辭了出來,讓趙一鳴安心吃飯。
一夜無話,轉眼天明。
江夏與趙一鳴會診畢,協商過病情方藥,趙一鳴臨行道:“今日,那掮客會再去松林鎮把哥兒接回來。姑娘靜待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