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徐家出來,江夏沒有回自己的小院,而是轉頭就讓馬車去了濟生堂。
濟生堂都要上門板了,看見江夏過來,劉掌櫃愕然一瞬之後,還是趕忙將她迎了進去,在小客廳裡坐定,劉掌櫃就要去拿這幾個月的賬目和紅利。
江夏揮揮手止住他道:“劉掌櫃不要急着說那些,我過來,只是順路問一聲,剛剛大少爺可曾派人過來抓藥?”
劉掌櫃一怔之下,臉色就難看起來,搖頭道:“之前倒是來過,但今天一天,府上沒來過一個人。……怎樣?”
江夏嘆了口氣,搖搖頭道:“劉掌櫃不用多問了,你應該有法子聯絡鄭家,還是儘快打發個人給鄭二爺送個消息去……呃,太太病重,鄭家於情於理,總該報個信兒過去。”
劉掌櫃混跡商場多年,叫起真來,怕是經營手段也多不如人情通達上道行深,聽江夏這麼一說,他立刻就明白了其中關竅,幾乎半點兒沒猶豫,立刻就答應下來:“姑娘,店裡的人耳目也多……等會兒,離開鋪子,小的立刻打發人去送信。”
說着話,小夥計汪順送了茶上來,一邊向劉掌櫃回報:“掌櫃的,上了門板了。”
劉掌櫃的點點頭:“讓各人都散了吧。你和胡福留下!”
“哎,”汪順答應着,又轉回頭來給江夏施禮,“好久不見姑娘了,姑娘可好?越哥兒如今可好?”
當初越哥兒被趙一鳴帶回來,在濟生堂暫住了些日子,和這些夥計們都混的熟。更不用說江夏了,去年鬧疫病的時候,江夏天天在濟生堂義診,更是與濟生堂上下混的爛熟。
“勞你惦記,我和越哥兒都好……小順子倒是越來越出息了。”說着話,江夏從懷裡摸出兩個二兩的銀錁子來,遞給汪順,“既然看見你了,就勞煩你和胡福去跑趟腿,替我買些吃食回來……撿着好的買幾樣,夠我們幾個人吃的就行。”
“嘿嘿,有事兒姑娘儘管吩咐……那啥,用不了這許多!”
劉掌櫃一腳踹過去,踹了汪順一個趔趄,呵斥道:“你個猴崽子,姑娘既然給你了,自然是賞你的。你偏偏在這裡扭扭捏捏的作甚,還不快去!”
汪順拍打着褲子上的腳印子,一邊嘿嘿笑着,拱拱手,轉身飛奔去了。
沒多時,就聽外頭說話聲腳步聲漸去,應該是夥計們依言散了。
江夏喝了口茶,才覺得緩過來一些。劉掌櫃的低聲問道:“太太如何?剛剛聽您那話,太太病情無礙了?”
江夏搖搖頭,擡手揉了揉腦門,道:“太太的情況並不樂觀……明後……後天,若是還不能醒轉的話,怕是難以再醒過來了。”
劉掌櫃臉色一變,道:“怎會如此?前兒我還去見過太太,當時看着太太還好……”
江夏瞥了他一眼,並沒有搭話。
劉掌櫃似乎也後知後覺地想起來,江夏不過是臨時趕過來的,並不瞭解前情,話說到一半,也只好頓住。
片刻,才道:“太太如今這般……若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旁人不說,二少爺一片大好的前程,怕是……”
江夏垂眼:“太太哪怕保住性命,只要不醒來,二少爺怕也不肯離家赴任。”
劉掌櫃悵然片刻,輕輕地嘆出口氣來,算是贊同了江夏所說。
不等汪順買回吃食來,趙一鳴匆匆趕回來濟生堂。
一進門,趙一鳴只對劉掌櫃點了點頭,就從袖子裡摸出幾段黃白色的藥草遞給江夏:“夏姑娘,你看……”
江夏接過來嗅了嗅,又送到嘴邊用舌尖兒舔了舔,然後去屋角的痰盂裡吐了,又漱了口洗了手,這才道:“就是它了。怎麼樣,藥又熬上了?”
趙一鳴點點頭道:“我跟大姑爺說了,大姑爺盯着呢……有夏姑娘的藥丸子,那湯藥做個幌子倒了就好。應該不會引起某些人的懷疑。”
“哦,有大姑爺看着,就可以放心了。”江夏鬆了口氣,放下心來。
正好汪順買了吃食回來,有葷有素,裝了一大食盒回來。劉掌櫃沒留飯,匆匆告辭回去了,江夏和趙一鳴,加上彤翎藥童程琪等人,一起吃了晚飯。
江夏與趙一鳴就在濟生堂門口告辭,趙一鳴轉回徐府,江夏則回了自己的小院。
那個小院子有商大嫂照應着,每隔幾日就去打掃一回,倒是不髒。之前她又讓程琪過去送了信,提前敞開門窗通風,這麼住進去,倒也不潮溼憋悶。
一夜睡得很好,江夏第二日吃過早飯,這纔不緊不慢地坐了馬車,去了徐府。
鄭氏繼續昏睡未醒,倒是氣息、脈搏都還算平和,沒有再次惡化。
江夏又給她施了一次針,施針時,與趙一鳴一一介紹了……這一日放血,血液仍舊發紫發黑,卻比前一日淡了許多,說明毒素進一步排除,若是持續排毒幾日,血液恢復,毒素纔算徹底清除。
只不過,江夏對鄭氏的身體並不看好……中毒太久太深了,想要徹底清除,又談何容易。
治療完畢,江夏從裡屋出來,尋了徐慧娘說了一會兒話。
她沒等到午飯時候,就辭了出來,再一次離開了徐府。
來時,她是一輛馬車,走的時候,卻是多了一輛馬車。
她的車上多了芷蘭。後邊的車上,則是彤翎的哥嫂,和翠羽的一對弟妹。
魏嬤嬤將她送到大門口,她沒有再勸說什麼,只是目光沉沉,帶着惋惜和薄薄的責備。
江夏的馬車離開三岔鎮,經過碼頭的時候,與另外幾輛馬車相遇,擦肩而過。
那邊爲首的馬車裡,相對坐着一對中年夫婦,正是鄭氏的二哥鄭世昌和妻子曲氏。
“沒想到那狼崽子居然這般狠毒,居然下毒謀害繼母……”鄭世昌緊緊攥着手中的紙條,氣的臉色蠟黃。
曲氏寬慰他道:“咱們畢竟無憑無據,就這麼紅口白牙的說可不行。你忍一忍,咱們看着,先救下妹妹的性命,再慢慢蒐羅證據,等有了證據,有親家公在那裡,想要懲處逆子,不過是一張狀子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