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進一家香鋪子,江夏纔打起精神來。甄別玉器古玩她不在行,但辨別香料卻差不多算是她的老本行了。她也正好想調製一些薰屋子薰帳子的香囊,正好挑一挑合用的香料買一些。
走進鋪子裡仔細看過去,江夏就發現,這香料鋪子遠比她在臨清府、德州府逛的鋪子高檔的多,擺着的根本不見散香,都是規格很高的整香,有原料單品,也有製作好的成品香料……更有各式木質香料雕刻的把件、擺件兒、掛件兒,品種極多不說,品質也是極好的。
越哥兒小時候做了個脾胃虛寒的毛病,江夏盡心替他調養了一年多,平常裡幾乎不發作了,但病根兒一直沒去。老檀香味辛性溫,理氣和胃。沉香味辛、苦,性溫,降氣溫中,暖腎納氣。江夏之前給越哥兒掛的香囊裡就放了老檀香和一小塊伽南香,只不過,體積太小,藥性有限,而且不夠大氣。越哥兒年紀漸長,身上的配飾也要講究一些,若是能有老檀香和上好的伽南香做成的把件、掛件兒,她就可以買回去給越哥兒帶着去。
還別說,這鋪子貨品豐富,還真讓江夏看到了一件合心的。
這是一串手釧,上好的伽南香十八羅漢珠子,陪着九顆上好的老檀木雕琢而成的蓮座珠子,珠子表面已經有了一層光亮油潤的包漿,江夏一眼就看中了,就招呼夥計道:“給我拿出這一串珠子來,我要上上手。”
店鋪裡售賣比較貴重、精緻的物件兒,一般會謝絕顧客隨意碰觸,真心有意想要了,這才雙方協商,讓店家拿出來給顧客拿在手上鑑別、細看,這個過程俗稱‘上手’。
旁邊的那個一個二十多歲的活計連忙上前來,用一張乾淨的白棉布巾子墊着手,將那串珠子取出來,放在一隻專用的托盤上,送到江夏面前。
江夏先看色、辨別花紋,再聞香味兒,很快就判斷出這珠子用料確實,所用老檀木和伽南香都是極難得之物……更因着是舊物,包漿自然潤澤光亮,平添了幾分古樸厚重之氣,給男子佩戴是極好的。
江夏看着滿意,立刻詢價道:“這珠子我看好了,價錢如何?”
那夥計一聽江夏看好了,臉上的笑都真誠了幾分,回答價格之前,先小小地拍了江夏一句:“公子果然慧眼識寶,這可是我們店裡最好的物件之一了……因着物件兒不大,用的料子也小,故而價格也不算太高,只需要五百兩銀子!”
“五百兩……”江夏心知這個價格稍稍虛高一點,卻也與實價相差不多了。她一邊重複着,一邊斟酌着還個什麼價格才合適,卻聽得旁邊一個人大喇喇道:“五百兩麼?給爺裝起來!”
江夏眉頭一皺,扭頭往那邊看過去,卻見一個二十五六歲的華服男子,正挑着一對眯縫眼,晃着手中大大的灑金扇子,滿臉倨傲地看着這邊。
那夥計很是有些爲難,小心陪着笑道:“原來是樑世子,小的給世子爺請安……世子爺,您剛剛可能沒留意這邊兒,這珠串被這位公子看好了,您是不是再看看別的物件兒?您老發句話,想要什麼,小的去庫房裡跟您尋摸去!”
那位樑世子江夏並不知道什麼來頭,但一看他身上的穿着,再看店夥計一番小心翼翼,江夏也知道這位來頭不小,而且脾氣應該也不好……這般情況下,店夥計還能夠秉持誠信經營,說出這一番話來,江夏就高看他一眼,也高看這個被稱爲‘集珍閣’的香料鋪子一眼。
江夏看了小魚兒一眼,卻見平常總是咋咋呼呼的小丫頭,這會兒卻扭着身子,站在角落裡不肯吱聲……這個樑世子小魚兒指定是認識的,但是很顯然,彼此之間關係遠談不上親近。
那樑世子也算是‘不負所望’,夥計話音未落,那人的手中的折起的摺扇就抽到了活計的臉上:“放你孃的屁!爺看中的東西,又不是不給你銀子,你小子活膩歪了,居然還不賣給我?你它娘地給臉不要臉啊!”
那摺扇的扇骨都是上好的紫竹製成,抽在夥計臉上,那夥計哎喲一聲慘呼,捂着臉轉了一圈兒,再擡起眼,任一個成年漢子,也忍不住兩眼含淚。
“樑世子,您老行行好,高擡貴手,饒了小的這一回……”那夥計忍住疼,卻不敢反抗,只捂着臉連聲哀告着。
眼看着那樑世子怒色上臉,又揚起手再打,江夏卻上前一步,拉了那個夥計一把,淡淡道:“你別爲難了,那東西我不要了,讓給樑世子好了!”
那夥計鬆了口氣,連忙回身朝着江夏拱了拱手,轉身拿了個盒子就要替樑世子包裝珠串。
“慢着,我還沒上上手呢,你個小雜碎可別想着糊弄爺們兒……”說着話,樑世子大喇喇地上前,伸手將那串珠拿在了手中,裝模作樣地送到眼前,一顆珠子一顆珠子地細細看起來。
檀香、沉香,看紋理、辯香氣,鑑別真僞優劣並不算難,這位做出這種情態來,裝模作樣的,卻恰恰顯出來他根本不懂得鑑別香料。
江夏微微撇了撇嘴,暗暗哼了一聲,轉身看起別的物件兒來。
那樑世子看了足有一盞茶功夫,這纔將珠串隨便地往小夥計手中的盒子裡一扔,吩咐一聲:“給我送回府裡去,順便去賬房裡結賬去!”
夥計眼中恨恨,卻只能答應着。
正如那夥計所說,庫房裡還有好東西,最後,江夏挑了一串相仿的珠串,卻是一共十八子,伽南香珠子和老檀香珠子各九顆,中間墜着一塊雞油黃蜜蠟的蓮臺,比之前那串精緻漂亮,香料也是極好的。唯一不同的是,這一串是新品,還沒沾過手,買回去需要佩戴者慢慢盤玩,時日久了,才能夠有包漿光澤,和厚重感。
那夥計感念江夏的退讓,原本三百五十兩的珠串,只收了江夏三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