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回神,江夏扶住小魚兒問道:“怎樣?有沒有磕碰到哪裡?”
小魚兒愣愣地搖搖頭,片刻方道:“剛剛那個人,是不是……就是羌胡的?”
江夏一笑,搖頭道:“倒是能看出是個外族的,卻也不一定是羌胡人,說不定是西域那邊的韃靼人或者色楞人吶!”
小魚兒沒再說什麼,定定神,站穩了,慢慢上樓,進了定好的雅間。
她們倆個在前頭,程琪抱着齊哥兒在後邊,是以,這一幕沒有旁人看見。
這間茶室內設置了古風的高榻,江夏和小魚兒臨窗對坐,齊哥兒就躺在江夏身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喝了一杯茶,江夏又給兩人添了水,擡眼看過去:“你別想混過去,你把我拐到這裡來,所爲何事?”
小魚兒擡頭看過來,眨眨眼睛露出一抹笑容來:“你不是不問麼?”
“你真的不讓我問?”江夏斜她一眼,“那好,我就不問了……你說,咱們把這裡盤下來,開成四喜樓怎樣?”
小魚兒露出一抹驚訝之色,隨即苦笑着搖搖頭:“你就欺負我吧!”
江夏咧嘴一笑,討饒道:“您可饒了我吧,千萬不敢這麼說,要是被世子知道了,還不問罪於我?把我妹妹拐出去,就是讓你欺負的嘛?”
“啊……哈哈……”小魚兒被逗得笑起來,好一會兒,才揉着肚子停下來,笑嘻嘻道,“就知道你也猜到了……今兒我哥哥到京,你說,咱們不該過來接他,討好討好,爭取從輕發落啊!”
江夏作勢起身要走:“我還是避一避吧……”
“就知道你是個沒義氣的!”小魚兒起身過來拉住她,乾脆順勢抱住江夏的胳膊擠在一處坐着。
“剛剛那個人好高,我覺得比我哥哥能高半個頭……也好凶……真不愧是化外蠻夷,竟然那般粗魯無禮……”小魚兒依着江夏的胳膊,很小聲地喃喃着。
江夏扶着她的肩頭,同樣放輕了生意道:“關外部落,常年遊牧爲生,從會走路就會騎馬,從拎得動弓箭就開始學射箭……他們生活環境艱苦,逼迫的他們必須擁有強壯健碩的體魄,擁有高超的騎馬射箭本領……同時,也因爲他們從小多以肉奶爲食,故而生的高大粗壯……反觀咱們中原民族,多以農耕爲生,種田有牛,拉車有馬有騾子,吃的也多是米麥菜蔬,肉食不多,奶類更是幾乎不見,故而,中原百姓體質普遍弱一些。”
小魚兒靜默半晌,突然仰頭道:“原來聽說,關外那些人都跟野人一樣,天天吃牛肉羊肉,喝牛奶馬奶,吃的人一個個都臭烘烘的……可是剛纔那個人,好像沒聞到臭味兒!”
江夏眉毛高高挑了起來,心中警鈴大作……小魚兒,小魚兒這話聽着不怎麼對味兒!咋聽着,這麼像是對那個人產生了興趣的樣子呢?
心思飛轉着,江夏還是保持着輕鬆的表情,哂然一笑道:“哪裡就那麼誇張了……不說塞外,咱們京城裡,就說下邊那些力工們,這種天氣,你離得他們近了,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汗臭。難道他們都不是漢人?不過是條件有限,清洗不上罷了。”
略略一頓,江夏又道:“至於說塞外那些人,據遊記所載,是有許多人有體味兒。另外,他們喜穿皮毛,會有些味道。他們多食牛羊肉,身上也會沾染了牛羊肉的羶氣……剛剛那個人是不是羌胡人還難說,更何況,那人漢語說的極好了,說不定是外族來中原行商的商人,長期居住在京城也有可能,時間長了,飲食起居上自然也就入鄉隨俗了,有味道也變得沒味道了!”
“哦,這樣!”小魚兒點頭應着,伏在窗臺上往下一望,突然跳起來就往樓下跑,“哥哥的船到了。”
江夏一把將她揪住,“你這麼毛毛撞撞跑下去,我本無罪,也被你帶累了。”
說着,恨恨地點了點小魚兒的腦門兒,轉身示意旁邊坐着的程琪:“程大哥,你下去看看,給世子說一聲,郡主在這裡等他!”
程琪應聲下樓去了。
江夏這才放開小魚兒,拉着她一起,從窗口往下看,宋抱朴的大船已經靠到岸邊,船家已經把搭板放到了岸上,有護衛隨從們率先上了岸,隔離開碼頭上的閒雜人等,那邊船艙裡,有一個身材高大身穿靛藍滾花長袍的男子緩步走出來,看身形,正是宋抱朴!
在他身後,陸續又走出兩三個人來,旁的人也就罷了,江夏看到的是那個身穿竹葉清衫子,身形偏於單薄的那個。
徐襄居然雖宋抱朴同行進京……鄭氏的病難道好了?
下意識地,江夏回頭向小魚兒詢問:“魚兒,官員父母生病在牀,不需要再加侍疾的麼?”
小魚兒很奇怪地看她一眼,道:“自然不能因私廢公……只有父母親人去世,方能丁憂回鄉!”
江夏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還是沒辦法理解這種規則。難道活着孝順還不如死了裝樣子重要?人死如燈滅,就是守孝十年,又有什麼用?
搖了搖頭,江夏轉眼往下看。
那邊,宋抱朴在前,其他四五人隨後,已經陸續走上踏板上岸。
沒多會兒,馮琪就上前見了宋抱朴,江夏看到宋抱朴隨後擡頭往茶樓這邊看了一眼,馮琪就打了拱退下了。
早有馬車候在了碼頭上,宋抱朴接了程琪報信,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卻沒上樓,竟那麼直接登車走了。
江夏下意識地看向小魚兒,小魚兒也恰好看過來,兩個人四目對望,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很難理解……
小魚兒眨巴眨巴大眼睛,好一會兒才哀嘆一聲道:“看來大哥是真生了我的氣了!”
江夏卻想得多一些:“或者,世子另有緊急事務……”
“也或者,世子就是故意晾晾你吶!……哈哈……”
小魚兒瞪她一眼,起身下榻:“走吧,要接的人根本不打理我,我們還在這裡作甚,回家……我餓了!”
“慢待了郡主,卻是微臣的罪過……”一道清越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前一刻還耷拉着腦袋的小魚兒,瞬間像打了雞血一般精神百倍起來,回頭朝着江夏兩眼冒光地,小聲道:“徐——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