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拿到了噬心蠱的解蠱之法,江夏這一趟出京最大的目的也算完成了。看看日子,剛進五月,離着半年之約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即日啓程,慢慢悠悠一路回去,剛剛好!
而且,她之所以不急着趕回京城,也是等着那邊出來個準消息。
宋抱朴、徐襄等人一直在努力操作,希望打消裕豐帝讓小魚兒和親的念頭,但就發展形勢看,小魚兒被封爲公主,裕豐帝似乎已經鐵了心。若是,二皇子宋繼先促成了小魚兒和親,江夏還會毫無私心地替他解蠱麼?即便解了蠱,不給他作進一步的調補,宋繼先又能活多久?
丟開諸般種種,江夏準備休養兩日,待腿上的傷結了痂就啓程。
泡了個熱水澡,渾身放鬆下來,濃重的睏倦也席捲而來。彤翎幫她收拾着傷口,敷了傷藥包紮好,在擡頭,江夏已經半夢半醒了,還不忘叮囑彤翎:“去問問越哥兒,他也好不到哪裡去……讓人也給他處理處理傷口,上上藥。”
彤翎答應着去了,江夏幾乎立刻就陷入了一片黑甜夢鄉。
等再次醒來,江夏沒有着急睜眼,大腦開始運轉的第一個念頭,她才記起,得了那老人巨大幫助,她卻連那老人的名字都沒問,甚至,連那個小鎮的名字也不知道!
嘆口氣,睜開眼,彤翎第一時間走過來,挑起帳子,微笑着問好:“姑娘醒了!今兒的臉色可好多了!”
江夏吸一口氣,露出一個笑容。
彤翎掛好帳子,一邊笑道:“姑娘,您稍等,馬上伺候您洗臉梳頭……”
她一回身,江夏卻已經起身下牀:“哪裡就用得着這樣蟄蟄歇歇了,不過是曾破一層皮罷了,又不是斷了腿,哪裡就用得着臥牀了!”
彤翎無法,只能指使着丫頭們飛快地打水伺候江夏洗漱,又替她挽了頭髮。儘管不出門,江夏也依舊挽了男式高髻,穿了男式衫褲,外邊罩了一件碧青色的竹影紗長袍,一路出大門,往水榭上去了。
自打來到荊州住進相宜居,江夏就想着,閒來無事坐在水榭之中,賞賞荷花,垂個釣啥的。荊州沒有好友,卻也有任川南和越哥兒幾個,說說笑笑,想來也不缺熱鬧歡笑……多少好!
原本水榭裡放的是木製矮榻,江夏過去,帶了兩隻大靠枕,倚坐着,舒展着兩條腿,儘量不碰觸到腿上的上……天氣熱,又傷在大腿內側,爲了少受罪,江夏待在水榭中,又特意讓人買了冰來,放在水榭中間,散發出絲絲的涼氣來,消解了暑氣。
不多時,越哥兒也起來了,腳步利落地走過來,關切地詢問:“姐姐傷的厲害麼?要不要緊?”
江夏從彤翎那裡,早就知道了越哥兒並沒有受傷,或者說,傷得不重,僅僅有些紅腫,連皮兒都沒破,更不像她,大腿裡邊都血肉模糊了。
這樣的差別,讓江夏又是放心,又是羞慚,虧得她自覺騎術不錯呢,平常裡慢慢走還不覺得,這一急着趕路,她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
回來後,她也尋找過自己的失誤了,說起來,還是她這具身體鍛鍊不夠,身體較弱,撐不住長途跋涉。疲憊勞累狠了,在她自己沒察覺到的時候,她的身體就先自主地緊張,避免因放鬆發生摔落事故,緊張導致摩擦增加……結果,就成了如今模樣了。
將心中那一點點羞慚丟開,江夏笑着招呼:“我沒事,不必擔心。你快來,剛剛採下來的蓮蓬……”
越哥兒笑着應了,就在江夏身邊坐了,動手拿了一隻大蓮蓬將一顆顆蓮子剝出來,放在几上的白瓷碟子裡。
“我記得枝兒姐姐做的蓮子糕極好吃的,這般新鮮的蓮子,可惜枝兒姐姐沒能跟了來!”
“不幾日就回去了!”江夏不經意地笑笑,“你若想吃,讓石榴去做,那丫頭雖不及枝兒,做的點心還是不錯的。”
越哥兒答應着,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啓程回去?”
江夏疑惑地歪着頭看着越哥兒:“怎麼,這麼快就想回去了?玩夠了?”
越哥兒溫和地笑笑:“姐姐你猜錯了。我只是聽說荊楚書院明日要舉行一年一度的招生大會,屆時,巴楚湖湘之地的讀書人必定齊聚一堂,我想跟任先生一起去見識見識。”
“明日麼?不妨礙,我們不急着回去。”江夏說着,突然心頭一動,笑着問道:“小越,荊楚書院乃是巴楚第一書院,在整個大慶也是名列前茅的大書院,你要不要也報個名去?”
越哥兒卻笑着搖了搖頭:“見識見識,可以博採衆長,借鑑百家,至於入讀還是罷了。若是入書院,我更願意去明湖書院。徐大哥曾經跟我說過,只要我好好讀書,再過兩年,我就能進國子監讀書了。”
江夏微微挑着眉頭,露出一抹驚訝來。
一直以來,她雖然總是不遺餘力地鼓勵和支持越哥兒讀書,卻從沒有真正系統地替他規劃過學業和人生。或者,現代人的思維習慣,讓她不願意多加干涉……卻忽略了,不管現代還是古代,有效的規劃、良好的平臺,總能夠成爲人生成長的助力,事半功倍,更快更好地成就心中所想!
她作爲同胞姐姐沒有想到的,徐襄卻想到了,這一刻,驚訝之後,除了溫暖和貼心,再沒有什麼了!
正想着,外頭沈琥匆匆而來,遞了一個扁長方的匣子給江夏。
同樣的匣子,江夏接到過許多次,自然不覺得陌生。
只是,今日這個不期而至的匣子,讓江夏覺得有些燙手,又隱隱有些期盼。
她的手指在匣子上摩挲了片刻,隨即,打開銅釦子,抽開匣子,果然不出所料,一封信出現在她的視野裡。只是,待她打開信箋,看到上邊的消息時,她的臉上一直掛着的淡淡笑意,突然散了個乾淨——
裕豐帝重病,暈厥於朝堂,有詔書立二皇子宋繼先爲儲;太醫緊急救治之後,裕豐帝已經醒轉,並下了口諭,封扎昆爲珂林貝爾城都督,並賜福寧公主與扎昆爲妻,六月六日,公主大婚離京,往新建的珂林貝爾城成婚。
珂林貝爾城,遠在極北北海之濱。而北海,據江夏考證,很可能就是現代被稱爲貝加爾湖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