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已經懷孕七個月,按照現代醫學的說法,已經進了圍產期了。隨着胎兒器官發育完全,個體開始迅速增加,相應的母親的肚子也跟吹氣一般膨脹起來。因爲一天天臨近產期,孕婦內心恐懼不安,會引發許多心理狀況,比如恐懼、憂慮、抑鬱……這個時期,家人朋友,特別是愛人的陪伴、安慰,就顯得尤其重要。
江夏來到珂林貝爾城已經半個月了,卻很少見到扎昆,他從沒在小魚兒這裡過過夜,即便白天來,也只是蜻蜓點水一般,點到即止,常常連頓飯都不吃,就又離開了。
每一次扎昆來,江夏就主動迴避。
時間久了,江夏總是在小魚兒的笑容後邊,察覺到隱隱的悲傷和幽怨。再看小魚兒明顯憔悴的臉色,失了靈動的眼睛,她每每都會心疼,卻又總覺得特別無奈。
這個世界的規則,畢竟與現代社會不同。她能夠保障小魚兒的身體健康,卻無法保證她愛情美滿。
這一日,扎昆過來的時候已經臨近申時末刻,江夏親自去廚下看着做好了菜,剛剛讓人送上來,正想與小魚兒一起吃晚飯,卻聽到通報說扎昆來了。
小魚兒下意識地看向江夏,眼中甚至帶了些祈求的意思:“夏娘,別走!”
江夏到底沒有漏掉小魚兒聽到扎昆時,眼睛裡透出的一抹欣喜,不多,卻由衷而發。
站起身,江夏反握住小魚兒的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微微笑道:“你今兒很美,真的!”
在看到小魚兒因爲她的肯定,臉頰浮上一層淡淡紅暈後,江夏莞爾一笑,撤身離開。
她住在小魚兒旁邊的院子裡,只隔着一堵牆,中間有月亮門通着的,江夏避回自己的院子,卻沒有立刻進屋,而是站在院子裡,看着院子裡掛了雪的櫻桃樹,默立無語。
隔壁,小魚兒的院子裡,一改往日的安靜,熱鬧起來,似乎所有人的笑,一直積攢着,在扎昆這個男主人出現的時候,集體釋放出來,整個院子上空,都浮動着一種歡快喜悅的味道。
江夏伸手,用指尖兒搓了一捻白雪,任冰涼的雪,在指尖兒化成輕盈的水珠兒。
她吹了眼,輕輕地嘆了口氣,將指尖兒縮回掌心,又縮回溫暖柔軟的衣袖中,轉身回屋。
出嫁後的女人,是不是就像置身在了冰天雪地?爲什麼,對溫暖變得如此眷戀,以至於近乎貪婪?
彤翎帶着小丫頭捧了飯菜上來,是之前江夏留給她吃的兩樣菜和一鉢湯。江夏笑笑,指着對面道:“一起吃吧!”
彤翎答應着,還沒落座,門簾子響,若愫姑姑捧着一個食盒走進來,一看桌上的飯菜,忍不住笑了:“有彤翎伺候着,倒是我白擔心了!”
江夏笑着起身,親自接了若愫姑姑手中的食盒,一邊挽着若愫姑姑過來坐了:“姑姑哪裡話,那丫頭才幾年的道行,哪裡能跟您比去?姑姑也沒吃吧?不如留在這邊,咱們一起用?”
若愫姑姑也不推卻,滿臉笑地點點頭道:“今日,姑爺倒是說一時半會兒不走了……我就厚着臉皮,索性在這裡蹭回飯!”
一時,添了兩套杯筷餐具來,江夏坐了上首,若愫姑姑側面坐了,彤翎在下手坐了,盛了湯奉給江夏和若愫姑姑,這才自己盛了一碗,捧在手裡喝。
江夏就指點着彤翎笑道:“這丫頭就知道過日子,天天替我省着呢!若愫姑姑難得來一趟,你就不知道熱壺酒來?行了,你也別提你主子我省了,若愫姑姑不是旁人,你儘管撿着咱最好的酒熱一壺上來吧!”
說的彤翎和若愫姑姑都跟着笑,彤翎連連對若愫姑姑曲膝賠禮,真真的下去取了一隻酒葫蘆來。
江夏恰好喝了一口湯在嘴裡,一眼看見彤翎手中的酒葫蘆,差點兒忍不住噴出來。
好不容易將湯吞下去,連着咳了幾聲,這才指着彤翎笑道:“剛剛說她是個心實的,還就真實給咱們看了。我帶出來的金花玉露酒,統共就這一葫蘆了,這丫頭竟給都拿出來啦!”
若愫姑姑笑的合不攏嘴,伸手從手指上擼下一隻嵌寶金鎦子塞進彤翎手中,一面將那葫蘆接過來,打開塞子送到鼻頭嗅了嗅,讚歎着笑道:“金花玉露酒,別說在這漠北苦寒地,就是京裡,有幸喝過的也不超過二十之數。哈哈,既然彤翎丫頭跟我好拿出來了,自然也不能辜負了這等美酒去,夏姑娘,今日,我可就厚着臉皮喝個盡興了!”
江夏做着苦臉,無奈地嘆口氣,一副無可奈何狀,引得若愫姑姑跟彤翎兩人越發得意,兩個人配合默契地生了紅泥爐子,燙了酒,篩在幾個酒盅子裡,若愫姑姑也不等江夏相讓,自顧自端了酒杯,喝了半盞下去,然後砸着嘴感嘆着,一臉的回味,滿眼的懷念。
“嘖嘖,這酒,十來年前,王妃還在的時候,我一有幸嘗過一回,隔了十多年,又到了這漠北苦寒之地,好像什麼都不一樣了,獨獨這酒,卻一如往昔呀!”
江夏自然知道她回味的不是酒,不過是借酒抒懷,回想一下故鄉的人、故鄉的事物罷了!她也不戳穿,只管陪着喝酒。
就這樣,沒什麼情投意合,更沒什麼話語投契,酒居然也喝的特別順,不消兩盞茶工夫,已經將燙酒壺中的酒喝完,彤翎得了江夏示意,正要再添酒加熱,門外卻突然撞進一個丫頭來,神色慌張,滿眼憤恨,兩頰通紅……竟然是一貫沉穩的白果。
江夏面向門口坐着,一見白果撞見來,心頭一驚,立時就站了起來:“怎麼了?可是小魚兒出了什麼事?”
問出聲的同時,她的雙手已經緊緊攥了起來。小魚兒的情形並不太好,有一定可能早產……白果這般驚慌失措,由不得她不忘壞處想!
白果聽到江夏這一聲喝問,心思已經明白了許多,連忙努力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強擠着笑道:“夏姑娘莫怕,公主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