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之前單純的厭惡和惱怒,江夏或許會直接纔去行動,但察覺到可能是自己觀念和思維標準上的問題,她卻不急了。若真是根本理念有衝突,她和徐襄互相無法包容、理解對方的話,她們的關係乃至婚姻就要另外考量了。
兩個理念、思維標準完全不在一個面上,又無法相容的人,根本沒辦法組成和諧的夫妻,共同生活。因爲,她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裡,那就是伴侶之間絕對的忠誠。涉及背叛,無論精神還是肉體,她都完全無法接受,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是以,紅綾姑姑回來之後,明顯想向江夏解釋,江夏卻沒有立即給她機會,只溫言讓她下去稍事歇息,然後準備午宴去了。
美豔婢女彈琴唱曲兒,是男人們的菜,對於女人和孩子們來說,無疑說書先兒更受歡迎。而四喜樓的說書先兒因爲書本子好,故事生動,一直是備受推崇的,徐襄和景諒同樣不反感,於是,抱琴姑娘只能懨懨地抱了琴退場。
徐慧娘笑着道:“你這兩個丫頭好,一個調香,一個精通音律,倒是頗有些大家氣度,真難爲你怎麼教導的。”
“大姐姐這話就誇錯人了,這倆丫頭乃是紅綾姑姑調理教導出來的。”江夏笑着寒暄一句,回頭吩咐石榴:“捧香病了,吃不得油膩,中午給她加一個雞豆花兒,那個清補,對她的病有好處。我記得中午的飯有清炒牛柳,給抱琴送一份過去。”
石榴答應着下去傳話了。
徐慧娘這才嘆息道:“不愧是王府裡出來的姑姑,這份大氣,自與平常人家不同。”
江夏笑笑,道:“萊親王府乃是正宗的皇叔府邸,天家氣象自然不是普通人家能夠比擬的。……大姐姐這一向可進宮看過貴妃娘娘?”
徐慧娘微微一笑道:“端午前要送節禮,遞牌子請見了。娘娘如今倒是氣色大好了,見了我還說,幾回遇險,都得虧了有你呢。”
“本分而已,不敢居功。”江夏搖搖頭說了一句,恰好囡囡和小妹湊過來詢問所說書目的故事情節,江夏就順勢與兩個小丫頭說起話來。
徐慧娘也對四喜樓的說書先兒耳聞已久,卻不曾親自去過四喜樓。景諒高中時雖然也請了說書先兒,她作爲女主人四下操持應酬,卻又哪裡能夠安心坐下來聽書去。故而,今日得以安安靜靜地聽回書,也仍舊頗爲新奇,江夏回頭應酬兩個小丫頭的種種問題,她就專心聽起書來,不出意外的,很快就進入了故事情節中,聽得一臉沉醉起來。
啪!那邊說書先兒一拍驚堂木,道一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說書先兒起身,行禮。
江夏停了半拍,就聽景諒那邊高聲笑道:“賞!”
立刻有小廝捧了一隻五兩的銀錁子送上去。
江夏看看徐慧娘,也輕輕一揮手道:“將先生帶下去好生安置,中午好好歇息着,下午再給大姐姐說上一回!”
徐慧娘聞言笑意加深,看着江夏道:“下晌大概不能太晚。”
江夏笑着搖頭:“今日歸寧,乃是舊俗,又有景大哥相陪,大姐姐且安心玩到落黑再回。”
“大姐姐儘管寬心,之前姐夫也說了,今日由着你鬆散一天。”不知何時,徐襄從屏風外走了進來,笑微微地接過話去。
徐慧娘聞言安心不少,笑着點頭應着。一錯眼,就見徐襄的目光已經越過她,看向了江夏,目光溫柔如水,好像挪不開一樣。
心裡忍不住還是有些酸意,自家兄弟這般出衆,卻偏偏死心眼兒地看中了江氏這個村丫頭。當然,如今她已經不會傻得像之前鄭氏那樣,再說什麼做什麼來反對,但心底深處,總有自家的寶貝被人偷了的感覺。
相對於徐襄的溫柔深情,江夏的目光平靜的多,很是坦然地微笑着對徐襄道:“今日午宴咱們分作兩處麼?”
徐襄卻笑道:“都是至親骨肉,哪裡用得着如此隔膜,反而生分無趣了。一會兒我和姐夫都過來,大家一起才熱鬧。”
這個意見附和江夏的意願,她也就笑笑答應着。徐慧娘客隨主便,自然也沒有什麼意見。
江家的飯菜向來出衆,又多有新奇有趣的菜色,午宴自然不用擔心,大人孩子吃的都很滿意、盡興。
徐襄和景諒,帶着越哥兒,頻頻舉杯。江夏和徐慧娘也跟着飲了幾杯點了雄黃的藥酒,算是應景。
徐慧娘不勝酒力,幾杯酒喝下去,面色酡紅一片,頭暈目眩,連連告饒。江夏連忙起身將她送到徐襄那邊的西臥房中安置午休。連帶着卓哥兒和躍哥兒也跟着帶了下去。
羨哥兒和齊哥兒吃飯快,狼吞虎嚥片刻吃飽,抹抹嘴告聲罪也退了席,帶着囡囡和小妹兩個小丫頭一起,往池子另一邊的竹林下釣蝦去了。
熱熱鬧鬧的水榭裡,只剩了徐襄、景諒和越哥兒三人,飲酒、談經義詩詞,品評史詩歌賦……景諒和越哥兒不知不覺也都帶了酒意,只有徐襄,因爲身體原因沒有碰酒,只緩緩飲着藥茶相陪。
江夏送了徐慧娘之後,沒再去園子裡,而是回了自己屋裡,洗漱歇息。
紅綾姑姑抽空兒從外頭進來,接了彤翎手中的梳子,給江夏拆着髮髻,一邊低聲道:“姑娘,你雖不是老奴看着長大的,老奴卻真心把你與郡主一同看待,老奴有句話,姑娘可能不愛聽,但也請姑娘耐着性子聽老奴說完。”
紅綾姑姑一開口,江夏大概已經猜到了她要說什麼,因爲沒有打算立即處置,這會兒也就不急着發表意見,面色平和地點點頭:“姑姑有話但講無妨,我身邊沒有長輩,很多事不懂,還多仗着姑姑勸誡、指點呢。”
透過鏡子,看着江夏平淡,甚至能夠說得上和氣的臉,紅綾姑姑心中暗沉,眼前這位看似隨和性子,其實真的叫起真兒來,比郡主有過之無不及。看江夏的表情,她大概就知道對方心裡早已經有了主意,但作爲江夏身邊的姑姑,又一直得到江夏充分的尊重和厚待,紅綾姑姑卻覺得,無論如何自己有義務勸一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