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與衆人商議了一回鱤魚怎麼吃,轉身回來的時候,給徐襄打了個眼色。
各自歸位後,繼續玩遊戲。
這一次,果然讓王瑗娘掣到了籤子。江夏笑眯眯看着她,替她裹好披風,送她出門。
另一側,偏偏這一把的籤子被徐襄拿到了。任川南朝着窗戶坐,一瞥眼看見那邊王瑗孃的身影,他立刻跳起來,將徐襄手中的籤子搶了來,笑道:“你畏寒怕冷,我替你!”
話音未落,他已經要了自己的靛青猩猩氈灰鼠皮斗篷裹了,匆匆衝出門去了。
“難怪雲修自動認罰,卻原來佳人出行!”景諒站在窗前,看着外邊笑道。
徐襄也走過去向外看。
那邊,王瑗娘已經緩步走上了棧橋,身影窈窕,背影秀麗。因爲遮着斗篷,看不清頭面,反而越發讓人心生嚮往。那樣一枝聘婷,嫋嫋而行,在寒風的凜冽中,分外堪憐。
任川南與顧青茗年齡相仿,已經二十四歲高齡了。這會兒卻活脫脫一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冒冒撞撞跑出來,寒風一吹,這才一個激靈醒過神來。
他這樣直衝衝跑過去,別說驚擾了瑗娘,怕是瞎子也能看出他的意圖來……關鍵是,怕對瑗孃的聲譽有礙,那可就是大罪過了!
是以,他出了門,反而不急了。他甚至在門口站了站,在徐襄景諒幾個人看來,只笑他怕了、怯了,再別的不知情的人看來,卻只道他意外看見瑗娘,遲疑不敢靠前,怕唐突了佳人。就這份心思,不說小姑娘們說不出什麼話來,就是徐慧娘看在眼中,也多了一抹讚許,而少了些挑剔和譴責。
任川南的遲疑終究很短暫,他到底還是走過去了。
他走上棧橋,那邊拿着網子正無從下手的王瑗娘才猛然發現。微微吃驚着回頭,看到那男子玉面修容,如竹如鬆地緩步而來,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偏偏讓她一下子心慌起來。
慌亂中,她下意識地轉回頭去避開視線,卻又覺得少了禮貌……好一會兒,她才強按着心跳轉回身來,曲膝見禮。
任川南也恰好走到三步之外,同樣要拱手見禮。
她曲膝蹲身,他拱手作揖,又限制在一道棧橋之上,兩人只能頭對頭臉對臉……
鄭妡看的忘了之前的氣惱,突然指着外頭兩個人叫道:“他們好像在拜堂啊!”
衆人齊刷刷順着聲音看過去,連一直坐着沒動的江夏都起身來到窗前,這一看,衆人皆笑。
這兩個人還真是,隔着三四步遠不說,還各自規規矩矩見禮如儀……江夏突然有個疑問,這兩位婚後,不會也每天都這般禮來禮去吧?
這樣的夫妻算什麼,算相敬如賓嗎?!
搖搖頭,江夏將腦子裡突然浮現出來的詭異場景揮掉,只專心看着外邊那一對相處。
任川南的目光一直粘在王瑗娘臉上,正事兒卻也沒有忘記:“姑娘近來可好?”
“嗯,勞先生垂詢。”王瑗娘半垂着眼低聲回答。回答完了,又忍不住道,“天氣轉寒,先生自己多小心,記得適時添衣。”
“嗯嗯,多謝姑娘關懷。”任川南幸福的臉頰發紅,兩眼燦燦了。
一邊又道:“房子裡的正在建暖牆,不知姑娘喜歡火牆還是地龍?”
王瑗娘有些懵懵地擡頭看過來。
她家裡用的是火炕加火盆,還沒建地龍或火牆。聽任川南這麼一問,她很有些無措。
任川南一看她的表情就明白了,連忙道:“徐家之前的宅子裡用的是地龍,如今的宅子前院、正院是火牆,聽雨軒裡卻是地龍。火牆是牆內發熱,地龍則是從腳下溫暖……若是姑娘喜歡地榻,地龍更好用。否則,火牆稍顯簡便些。”
這麼一說,王瑗娘就明白了。她飛快地琢磨了一下,若是迎客之處,火牆也就夠了。若是居室之中,設成地榻樣式,冬日隨意穿着軟襪行走,腳下溫暖舒適,該是何等愜意。
“那……是否能做兩種?”王瑗娘試探着問了一句,見任川南毫不猶豫地點了頭,她才繼續道,“迎客處火牆即可。至於居室……是不是地龍更舒適些呢?我不懂這些,隨意說說,一切由先生安排就好。”
任川南對她這麼大大方方說明自己的意見,再滿意不過了。她肯想肯琢磨肯發表意見,就是真心實意願意與自己成親,願意與自己過日子呢!他心裡歡喜的滿溢出來,真是再滿意不過了。
“姑娘放心,雲修記下了。”任川南拱拱手,王瑗娘又連忙曲膝回禮。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竟行了四五遍禮了。看得屋子裡的幾個人都忍不住地笑。
任川南問了想問的事情,這纔想起撈魚的事。他伸手過去,接了網子在手,然後低聲詢問:“姑娘被罰作甚?”
“撈蝦!”
任川南笑笑,道:“姑娘往後站一站,免得碰着你。”
王瑗娘微微紅了紅臉,小心地往後移了移腳步,站穩。
那邊任川南已經握了網子,彎了腰準備開工。
任川南出身清寒,小時候沒少幹活。爬樹捉鳥、下河摸魚,不是他調皮,只不過是想着多弄些東西,填補填補家人和自己的肚子罷了。
是以,這撈魚的活計,他是真的不懼。他雖然不會功夫,沒辦法將漁網子耍的像顧青茗那般瀟灑,但他的一招一式,絕對是實戰中鍛煉出來的,最實用不過。
天氣冷,魚蝦全都沉在水底,而且愛擠在一起,一窩一團的。
任川南細細地搜索着,手中的漁網子鬆鬆地捏在手中,似乎並不緊張。卻在他選好目標之後,他的身體略略伸展了一下,衣袖往上擼了一把,抓穩漁網,緩緩下水,慢慢接近目標,然後,猛地一鏟一撈,嘩啦啦的水花四濺,飛珠濺玉一般,漁網中,大半兜青蝦活蹦亂跳的,只只生猛,個個鮮活。
“好厲害!”王瑗娘下意識地歡呼讚歎,出聲之後,又察覺自己失態,飛快地看向任川南,卻見他咧着嘴角,笑的一臉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