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殿堂的最深處,三根巨大的琉璃晶柱,呈“品”字形矗立。每一根晶柱,都足足有之前那些柱子的兩倍粗。單單這種與衆不同之處,便已經明明白白地彰顯出內裡“住客”的不凡之處。
青梅竹首先走到了位於左側那根晶柱之前。凝神觀看,只見當中那位“住客”,赫然合共長有九個巨大蛇頭,相互並列並存。九頭之下,則是牛身,龍尾。體型雖然略遜於巴蛇和長蛇,但仍極爲龐大,從頭到尾,至少也有十餘丈長短。
孔雀深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淮南子——本經訓》記載:“堯之時,十日並出。焦禾稼,殺草木,而民無所食。堯乃使羿上射十日,而下殺九嬰於兇水之上,萬民皆喜,置堯以爲天子。又有註解道:九嬰,水火之怪,爲人害。所以,不用懷疑,這就是九嬰了。”
青梅竹環繞晶柱,左右轉了幾圈,分別從前前後後,去觀察這頭在神話中赫赫有名的兇獸。終於驚歎道:“想不到!當真想不到。九嬰!居然是實在存在的。想當年,后羿用落日神弓,好不容易纔射殺了九嬰。可是當今天下,哪裡還有後羿,哪裡還有落日神弓?假如這兇獸當真復活的話……那豈不是天下無敵了?”
孔雀笑了笑:“即使九嬰復活,也算不上天下無敵。因爲別忘記,在那邊,還有一頭‘相柳’呢。若論實力,其實相柳更在九嬰之上。”
“……呼~相柳!”
青梅竹長吐出一口氣,凝重地道:“《山海經——海外北經》當中記載:“共工之臣曰相柳氏,九首人面,蛇身而青。,以食於九山。相柳之所抵,厥爲澤溪。禹殺相柳,其血腥,不可以樹五穀種。禹厥之,三仞三沮,乃以爲衆帝之臺。”
孔雀凝聲道:“就是說,相柳本來臣服於水神共工。後來被大禹所殺。相柳的血腥臭無比,兼且有劇毒。大禹只好建造一座天帝之臺,進行鎮壓。”
頓了頓,孔雀冷笑道:“什麼共工?什麼祝融?其實都是女媧娘娘的下屬而已。不過趁着娘娘沉睡了,就跳出來肆無忌憚地作威作福,企圖接管娘娘留下的江山。哼,可惜,最終也只是癡心妄想罷了。所以相柳留下來了,九嬰也留下來了。但那祝融和共工,卻已經灰飛煙滅,再也不可復見。”
孔雀這番話,認真細想之下,似乎暴露出了許多遠古時代,不爲人知的秘辛。但此時此刻,青梅竹滿腔都是震撼,哪裡還能顧得上再去細細深思?他只是帶着幾分迫不及待,匆匆走到右首側的晶柱之前,擡首仰望。
晶柱之內,同樣是一條九頭巨蛇。蛇身花紋斑斕,猶如猛虎。但那九個頭顱,卻具有人的面孔。每一張面孔,相貌都各有不同。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悲或喜。乍看之下,相比相柳的猙獰可怖,儼然更增添了幾分詭異。
“咦?等等。一二三四五六!怎麼只有六個頭?”
忽然,青梅竹一怔,還以爲自己數錯了。他用力揉揉眼睛,然後再擡頭仔細數數。可是無論他再怎麼數,晶柱之內的相柳,始終也只有六個頭。
爲什麼會這樣?難道傳聞有誤,相柳其實就只有六個頭?不對,青梅竹找到原因了。在相柳的六個人頭之間,還有另外三條脖子,上面全是光禿禿的,並沒有應該生長在末端的首級。
孔雀的說話聲,隨之從身後傳來。那聲音空靈幽玄,彷彿極近,就近在眼前。同時卻也極遠,彷彿遠在天邊。
“不必懷疑。傳說中的相柳,確實就是九個頭。之所以現在你只看見六個頭,原因很簡單。久遠之前,在一場慘烈大戰當中,相柳先後失去了三個頭。不過,這也無所謂。因爲即使只有六個頭,但相柳仍然是最強的。”
青梅竹訝異道:“相柳就是最強?那麼……最後那條晶柱之內呢?”
孔雀幽幽道:“住在那邊的,本來應該是燭九陰。《山海經——大荒經》:西北海之外,有神,人面蛇身而赤,視爲晝,眠爲夜,吹爲冬,呼爲夏,不食不寢不息,風雨是謁。名曰燭九陰,又謂燭龍。
燭九陰本來是女媧娘娘麾下最強的臣子,也是統領大軍的元帥。可是久遠之前,一次變故之中,它已經失蹤了。所以現在,相柳就是最強。”
青梅竹駭然道:“相柳這麼強,居然還有人能夠連續毀掉它三個頭?這個人究竟是誰?”
孔雀深深吸一口氣,凝聲道:“我……不敢說。因爲那是一個禁忌。任何人若膽敢提及那個名字,都必定要遭到懲罰的。”
青梅竹奇道:“什麼懲罰?”
“就是卬的懲罰。”
一下沉悶的,威嚴的,宛若天意般厚重的聲音,忽然在青梅竹大腦之內響起。青梅竹大吃一驚,失聲叫道:“誰?究竟是誰?”
“是卬!應許者,擡起頭來,看着卬。”
青梅竹迷迷糊糊,自我意識逐漸沉淪,彷彿要墮入無底深淵一樣。聽聞那聲音的指揮,他全無抗拒之意,下意識擡起頭來,仰望晶柱之中的相柳。
霎時間,奇詭之變頓生!但見晶柱之內,本來正在沉眠當中,相柳的六個頭顱,陡然同時睜開了眼睛,並且分別從上下左右,四面八方地一起盯視着青梅竹。
剎那,青梅竹猛然劇震,如遭五雷轟頂,整個人都一下子呆住了。說時遲那時快,相柳的其中一個人頭,突然“沙~”頹然散碎。
但那個同樣屬於‘少年’模樣的人頭,卻並未就此融入晶柱內的液體之中,反而轉化成一股濃重的黑色煙霧,徑直穿透晶壁,悍然闖入大殿之中,更不由分說,衝着失魂落魄的青梅竹,便是一撲!
“嘭~”
沉聲悶響當中,相柳所轉化的黑氣,已經完全進入青梅竹體內。青梅竹立刻活像打擺子發作一樣,撲身倒地,整個人蜷縮在地下,止不住地痙攣抽搐。淋漓冷汗更活像開了自來水一樣,源源不絕地從體內滲出,肆意着地流淌。不過眨眼工夫,竟然已經把地板也沾溼了大半。
突然間,青梅竹活像遭遇天雷轟頂,全身猛然一抽,然後便又似被抽走了全身的骨頭一樣,軟軟癱倒,再也不動了。
由始至終,孔雀也一直面帶微笑,袖手旁觀。從她眉宇之間,找不着絲毫意外,或者憂急焦慮之色。唯一所有的,不過是欣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