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衣人的腰間,還掛着對銀光閃閃的東西,仔細一看,竟是對子午鴛鴦鉞。
這是一種十分難練的奇門兵器,而且打造也不容易。江湖中能夠使這種兵器的人,一向極稀少。但只要能使這種兵器,便肯定屬於高手。
所以一剎那,在場絕大部分的人,目光都立刻聚焦在這對子午鴛鴦鉞之上。
目光雖然無形,但黑衣人還是立刻感覺到了。他停住腳步,擡起頭來,向宴會廳裡的所有人,都冷冷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霎時間,幾乎所有人都立刻覺得全身不舒服。就彷彿喝醉了酒,第二天醒來的時候一樣,不但手心流冷汗,而且腦袋一陣接一陣地抽痛,只恨不得拿把刀來,將自己的腦袋砍掉。
程立雖然沒什麼難受的感覺,但從身邊衆人的反應當中,也察覺到了異常。他皺了皺眉,向前走上兩步,直接用自己的身體,截斷了黑衣人的目光。
黑衣人深深看了程立一眼,悶聲不吭地收回目光,跟在小胖子身後,亦步亦趨。
得到程立幫助,好不容易纔緩過氣來的水龍吟,滿面忌憚之色,低聲道:“要小心這個黑衣人。剛纔你這麼向前一站,已經得罪他了。”
程立皺皺眉,也低聲問:“這黑衣人是誰?”
水龍吟苦笑道:“這人肯定是江湖上有名的高手。但要說具體是誰……他只露出兩隻眼睛,我就算再有天大本事,也沒辦法單從兩隻眼睛上,就看出他的身份啊。不過,看樣子他也只是個保鏢。真正說話管事的,還是那個小胖子樂大少樂四海。”
程立問道:“樂四海又是什麼人?”
水龍吟凝聲道:“就是‘富貴神仙’樂昇平的兒子。樂昇平是當今天下最富有的人。傳說他所擁有的黃金數量之多,連朝廷國庫都比不上。而且據說他的祖父,正是昔年‘刀聖’樂笙歌的遠房堂弟。就爲了這層關係,就連當今天子,都對樂昇平客氣得很。”
程立點點頭:“原來是個有錢大少爺。那麼他要去海上銷金窟,就一點兒都不奇怪了。”
水龍吟話頭一轉,似笑非笑道:“程兄弟,你可要小心。有錢人怪癖多,這個樂四海樂大少,尤其怪得要命。聽說他不但喜歡女人,而且更喜歡男人,特別是那種清清秀秀,乾乾淨淨的小男孩哦。”
程立面色一沉,低喝道:“滾!”徑自回座坐下。
這時候,樂大少也已經坐下了。從宴會廳大門口,到他坐下的這張桌子,距離不過才二十幾步遠。可是他卻已經不停地又擦汗,又喘氣,彷彿爬過了二十幾座山一樣。身邊那八名大漢,則趕緊斟茶遞水,又替他抹汗捶腿,服侍得無微不至。
等到樂大少好不容易喘完了氣,又喝過了一杯茶水。這才笑嘻嘻開口道:“長白派梅竹雙劍,風郎君,一刀寨趙寨主,苗幫的苗幫主,以及這兩位……”
水龍吟連忙站起來,抱拳笑道:“在下龍劍飛。這位是我的兄弟程天樂。咱們只是江湖中的無名小輩,樂大少肯定沒聽過咱們的。”
“龍劍飛,程天樂?呵呵~~呵呵~~”
樂大少意味深長地笑了兩聲,也沒糾纏,續道:“總而言之,對於在座各位,在下都久仰久仰了。這裡距離海上銷金窟,恐怕還有幾日路程。大家即使要打架,也等開船後再打好了。不然,就怕船主人心情不好,把咱們都趕下船去,那就不好了嘛,哈哈~”
一刀寨衆人都齊聲應是。梅竹雙劍兩夫妻也連連點頭。苗火雖然有些不甘,但也知道這個樂大少不好惹。當下悻悻然道:“這裡中原人多,你們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吧。”一屁股坐下,自顧自地生着悶氣,再不說話了。
其餘人也不再說話。場面似乎回到最開始時候的狀態,但氣氛卻更加沉悶。
打破這種沉悶的,是另一陣環佩叮噹之聲。
在座衆人同時聳動,齊齊回頭去看。只見一隊精選的女戰士悶聲不吭地進來,在大門處排成左右兩行。緊接着,身穿宮裝,盛裝打扮的胡玉姬和冷玉香,先後走了進來。
胡玉姬旁若無人,大步走到宴會廳的主位上,大馬金刀地坐下。冷玉香緊挨着她坐下。霎那間,兩位大美人,一者狂野,一者冷豔;一者高大,一者嬌小,但又同樣美豔不可方物。兩者交相輝映,恰似春蘭秋菊,各擅勝場,直讓人看得花了眼。
苗火和他手下那幾個麻衣怪人,趙全和一刀寨的刀客,看着這兩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目光情不自禁地,赫然同樣變得熾烈和貪婪。
這種眼神,胡玉姬早已經習慣了,所以絲毫不以爲然。她大聲道:“我就是狐狸窩的主人,也就是你們口中說的老狐狸。人都到齊了吧?”
冷玉香數了數,忽然皺皺眉,低聲道:“大姐,君羽山莊、玄一門,清風觀、青竹幫、還有辰州言家拳那幾路客人,好像還沒到。”
胡玉姬奇道:“還沒到?怎麼回事?”
冷玉香還沒回答,趙全已經獰聲道:“用不着再等了。因爲這幾路客人,已經不會來。”
冷玉香皺眉道:“不會再來?是因爲你嗎?”
苗火得意地獰笑兩聲,並不回答。但即使他不說,一切也已經盡在不言中。
胡玉姬微微眯起了眼睛,流露出一種奇特的嘲弄之色。似乎在嘲笑這個苗子多此一舉。真以爲幹掉其他客人,就能讓自己得到心儀商品的機會增加?簡直太天真了。
心念一轉而過。胡玉姬懶懶道:“好吧,不能來就不能來。既然如此,那麼——開船!”
一聲令下,胡玉姬麾下的那對女兵,立刻一個接一個,高聲重複着“開船”兩個字。前聲未絕,後聲繼起,就似大海上的浪濤,一波接一波,永無停歇。而且聲音越傳到後面,就有越多人蔘與進去,於是也越是震耳欲聾。
隆隆聲響當中,宴會廳裡衆人同時感覺腳下一震。緊接着,整艘大海船揚起巨帆,乘風破浪,緩緩離開了港口,向無邊大海的中心,那神秘莫測的銷金窟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