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無憂想的是,目前她唯有先穩住重明,讓他答應鬆口放人,自己纔好先斬後奏的去跟周國談條件,給萬鬱舅舅恢復名譽。
而小倌館的鴇爹也不敢怠慢,只得在前廳樓上開倆個房間,供元無憂這夥人暫時歇腳。
不明緣由的高延宗,見自己明明提醒過她要愛惜名節,她仍執意住下,又無法阻止,只得陰鬱個臉跟在她身後。
於是在元無憂的授意下,伽羅和貝爾拎着金銀包袱先進了屋,貝爾便回頭勸她把對象領進屋去。
高延宗就算再不情願,也沒敢在人前拂她面子,只默不作聲跟她進了另一間屋裡。
邁過門檻,映入眼簾的,居然是棟乾淨清雅的套房。
倆人一進屋,吃喝一應俱全,連香爐裡都焚着清幽的香氣,高延宗卻覺得渾身不自在。
偏偏那姑娘還若無其事道:“站着幹什麼?找地方坐啊。”
男子長睫一掀,褐色眼眸驟然凌厲,
“是坐還是做?難道你還沒玩夠,執意住在腌臢地方,就爲玩這種惡趣味,羞辱我?”
“你多心什麼,在韋陀花來之前,你坐着躺着還不隨意麼。”
比心上人對他的話回以冷臉,嚴厲的反駁,更讓高延宗寒心的是,她居然還要等韋陀花來!
高延宗登時俊臉一垮,滿眼不高興。
“你等他來幹什麼?他是叛軍,你難道想利用赤水叛軍攪鬧北周?”
因背對着男子,元無憂自顧自地找地方坐下來,才從容回道:“不是,我找他有別的事,也沒想利用他的叛軍。”
她一擡頭,才發現高延宗那具挺拔頎長的身軀就杵在自己面前,站姿嚴肅,煞氣外露。
身穿桃紅色大袖衫的男子頂着張娃娃臉,面若桃花,此時卻眉眼銳利五官陰鬱。
“有什麼事?私事?他一個混跡風月的,他當着我的面都敢,你被他引誘到了是嗎?”
元無憂聞言,琥珀鳳眸倏然瞪大,滿眼不可置信。
“你誰的醋都吃啊?你魔障了吧?且不說在你眼裡,我就這麼飢不擇食嗎,敢問現在咱倆是什麼關係啊,你就吃醋?”
高延宗翹着肉嘟嘟的脣珠,緊咬下脣,眼神陰鬱,
“就算是姘頭,也不能吃醋嗎?你明知他不是好人,他又對你有歪心思,你還跟他有什麼事要做?存心氣我嗎?他從來對我不恭敬,和你獨處定然會想方設法貶損、離間我,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說着,他就躬身來挽她的胳膊,試圖將她拽起來,卻被“騰地”站起來的姑娘一把甩開!
“放肆!我說有事必然是正事,豈是你想幹涉就干涉的?”
元無憂惱羞成怒起身那一刻,就在倆人推攘之際,她鼻息間忽然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氣…
男子眼神受傷,他分不清她到底是真有正事還是故意氣他。
面前的姑娘眉眼傲慢,居高臨下,又素來喜怒不形於色。
他心頭抽痛的厲害,嘴脣顫抖,只憋出一句發問:“那……你還會回大齊嗎?”
元無憂抿了抿脣,蹙眉不語。
高延宗忽然悽然一笑,“我這樣奮不顧身的追隨陛下,隨時隨地的陪,原來在陛下心裡,也一點留戀都沒有嗎?”
他一稱呼“陛下”,便是拿她當華胥國主,而非元無憂鄭玄女。
眼前身形挺拔的姑娘一聽這話,那英氣逼人的眉目登時凌厲起來,眼神不怒自威。
“難道我不回齊國,就是對你不負責,無情無義了?”
元無憂聽得懂他話裡帶刺,但她此刻心裡揣着必做的事,自然不會慣着他。
男子長睫一掀,褐色桃花眼愈發銳利,陰鬱,卻又難掩哀傷。
“我也要顏面的,背受千夫所指的把自己送上來,討好你,卑微下賤的樣子……我過去總說服自己是爲利益,是愛你。可我現在跟不下去了,陛下。”
“怎麼,是我逼你卑微下賤,逼你跟着我了?沒有什麼事是臨時起意,你早有此意就別賴我。”
“對,我不是臨時起意,我就是……違背自己的本性去低伏做小。如果不是…”
說到此處,高延宗緩緩垂下了細密如蝶翼的長睫,掩下滿眸憤懣,難掩哀傷。
“……如果換做別人,哪怕就是你母皇在世,一統三國了,我不想委身屈從她,也是寧死不會低頭的。”
元無憂不耐煩道,“你到底想說什麼?你今天太反常了,我還有事,你要不想留可以走了。”
其實她打剛纔,高延宗極力阻止她留宿在此就發現了,他好像很怕她見韋陀花。
隨着元無憂情緒的平復,她忽然意識到,鼻息間縈繞的香氣就是山茶。思及至此,她驟然將目光斜睨向一旁的香爐!
獨坐的鎏金狻猊香爐上,飄出嫋嫋薄煙。
再想起昨天在街上和重明偶遇時,倆人居然還當着她的面兒裝不認識,看來他的痛點,他怕被她抓住的狐狸尾巴就在於此!
瞧見她目光瞥向一旁的香爐,早已聞出山茶香氣的高延宗,瞬間就知道她想到了!
“你……是不是知道,當年的事?”
“呵……就這事兒啊?”元無憂嗤地一笑,眼裡滿溢輕蔑,譏誚。
“當年你自稱赤水地主的兒子,定是跟他打交道給你的便利吧,很難猜嗎?”
高延宗如同被踩住尾巴的狐狸,明明渾身都炸毛了,卻無法逃脫她的踐踏。
男子登時啞然,“你果然知道了……你想跟他聊我的事,信他說的我如何勾y驃姚是嗎?那都是他抹黑我!”
元無憂沒成想自己剛起個頭,他就慌不擇路,把底線一股腦都說出來了…但也不意外。
“我還沒說什麼,你倒是都說出來了。更何況憑你們的交情,他的話未必不可信。”
她語氣平靜,高延宗卻愈發絕望。
“你寧願信他不信我?呵……也是,我名聲都爛成這樣了,難怪你嫌棄我……”
元無憂沒再說話,她懶得哄他。
但她的理智沒反應,落在高延宗眼裡更加難受。他只抿了抿脣,垂眼遮住眼底的溼潤,抱拳躬身作揖:
“國主陛下,高延宗…告辭了。”
說罷,他轉身就走。
元無憂卻快步追上去,抓住高延宗的手。發現他那掌肉薄軟的掌心攥着冷汗。
“站住,又鬧脾氣?”
“我沒有,我有自知之明,死心了。”
“矯情,*一頓就好了。”
說着,體型矯健的姑娘仗着渾身蠻力,就把要落荒而逃的男狐狸往c上拽。
高延宗還生着氣,自然不肯,跟她拉拉扯扯了半天,便被她就近一把推躺在了身旁的藤編長椅上!
望着隨即欺身而上的姑娘,男子大驚失色,桃花眼凌厲、驚怖又抗拒!
“住手!你想幹什麼?”
“你。”
她冷着臉說這樣粗糙的話,把他氣得頭昏腦脹,突然懷念起當初她那個小古板樣了。
“放手!你個臭丫頭屬什麼的,一生氣就要我?還冷着臉跟例行公事一樣,都沒關係了憑什麼這樣對我,你這是強!”
“那我就強你。”
高延宗氣得臉頰漲紅,他確實怕了。
這下好了,她對他這個剛開葷的毫不憐惜,就算他以前是嘴上沒把門的,此時也把他*老實了,恨不得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做個端莊禁慾的男人,誰也不讓碰。
她拿右手攥住了男子掙扎的那隻左手,撕扯間,他拇指上的玉韘和她中指上的王戒相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高延宗一想起她手上戒指是誰送的,更加醋意翻天,卻不願承認。
“混賬!你這是什麼熊孩子心性?一鬧矛盾就這事,腦子裡就沒別的東西了嗎?你混賬啊!”
“不許叫我小孩子!”
“你就是小孩子!我算髮現了,有問題不解決問題,你就知道*上逞威風,我居然還傻傻的以爲你這是感情……啊嘶!”
他絮絮叨叨的,罵罵咧咧,還是被摁倒。
身上的姑娘滿面譏誚,“這小高延宗都探頭了,你裝模作樣矜持什麼啊?”
手底下的活兒可沒停過。
“混賬!惡婦你還惡人先告狀……”
元無憂蠻力地擒住他兩隻手腕,自然掰痛了他剛結痂的傷疤,男子疼的眉眼眯緊,卻不敢大聲嚷嚷,只咬着牙,壓低了聲嘶吼:
“你別鬧行不行!你別忘了隔壁屋還有倆人呢,我還要出門見人呢!”
姑娘卻不以爲意,嗤地一笑,“她們倆什麼陣仗沒見過啊,要是怕被聽,你小聲點不就行了?”
說着,她蠻力捏起男子尖削的下頜,逼迫一臉倔強不屈的男子擡起臉來,與他噴火似的眸子對視。
“你惹完我還想跑?我年紀小怎麼了?年紀小身體好。”
“你混賬!!”
高延宗羞憤的激烈掙扎,推開她轉身要跑。
卻被她從背後摟住,尖下頜掛在肩頭。
“阿衝哥哥,當真捨得走嗎?”
高延宗狠下心掰開她的手。
“捨得,我還要留着體力和臉面見人。”
高延宗卻剛要走,就被姑娘摁住,她眉眼陰鷙。
“不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