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神經外科主任辦公室。
“主任，真是非常抱歉，最近一段時間請假時間有些太長了。下週去歐洲的話，又要最少好幾天時間，實在是。。。。。。”
滿是歉意的對冷冽笑了笑，田路確實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整個夏天，從發表那篇動物模型的文章開始到現在，田路幾乎就沒有消停過。除了正常的學術交流之外，接待來訪的企業代表們，都佔去了他不少的時間。除了頻頻和其他同事換班之外，還請了好幾天假，這讓本就有些人手不足的神經外科更加忙碌了。
“說的哪裡話！”
冷冽先是一瞪眼，然後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田路的肩膀道：“要說起來，別人請假我可能還會有些不高興，不過你的這種假，我可是巴不得請的越多越好呢！”
這倒是是一句大實話，田路能夠再次受邀去歐洲神經學大會上演講，這可是讓冷冽又驚又喜！這種好事兒，可不是誰都能有的，隱隱約約的，冷冽似乎看到了神經外科的名氣，在田路這一篇篇文章，還有一次次演講中飛速的上升了起來。
說起來，這段時間冷冽可是得意極了！
先不說院長劉明這段時間頻頻找他了解田路的情況，幾乎見一次誇一次，說他的眼光好，給神經外科招了一個頂尖人才，就連神經內科的老鮑，前些日子見面的時候也是客氣非常，不僅僅狠誇了田路一番。還連連保證說以後有難治性癲癇的患者，如果有手術指徵的話肯定會轉到神外來。
對於一位即將退休的科主任來說，恐怕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痛快的了！
“不過。。。。。。”
稍稍頓了一下，冷冽正色道：“馬上就要上交評聘副教授的材料了，這件事兒我可是早就跟你說了，你可別告訴我你沒寫啊！”
“呵呵，當然不會。明天下了夜班，回家我就把東西發您郵箱裡。”
田路連忙點了點頭笑道。事實上早在冷冽給他說了這事兒的那個週末，田路就已經把材料都準備好了。只不過因爲這段時間太忙，一直忘了交給冷冽罷了。
滿意的點了點頭，冷冽笑了笑道：“那行。我就等着看了。”
說完，冷冽隨意的擡了下頭，看了一眼牆上掛着的時鐘，頓時一驚：“喲，都已經快九點了！呵呵，回家回家，小田，晚上辛苦了。”
“呵呵。”
田路點了點頭笑道：“沒事兒，不是還有孫默的嘛。”
這段時間孫默跟着田路，不管是手術還是病房。基本田路在哪兒他就在哪兒，當然值夜班也不例外了。
冷冽點了點頭道：“那行，你先去忙吧，回頭我和小何說一聲，把你的班給安排一下。放心好了。”
“那就謝謝您了主任。”
再次感謝了一下冷冽，田路離開了主任辦公室，回到值班室，眉頭很快就深深的皺了起來。
雖說冷冽不是很在意，但是田路自己卻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這段時間各種學術交流，包括和企業的談判。確實已經佔用他太多太多時間了，不僅僅實驗室那邊放下了好多，就連本職的神經外科醫師工作也因此產生了很多影響。
這種情況，對田路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看樣子不僅僅要考慮誇大研究團隊的事情，恐怕還要找一個合格的管理人員才行了。”
苦笑了一聲，田路暗暗的思量道。對於田路來說，雖然組織科研合作，和企業談判什麼的也能做的不錯，但是畢竟不是專業人士，再加上他的強項不在此，只是把握大方向還好，但是如果把太多的精力花費在細節上面，恐怕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正暗自琢磨着解決的辦法，值班室的門突然打開了，孫默拎着兩份盒飯走了進來。
“田老師，還沒吃飯吧？我給您也帶了一份，趁熱乎趕緊吃吧！”
把一盒飯往桌子上一放，孫默笑呵呵的說道。今天下午那會兒太忙，兩人都還沒有吃完飯呢。
田路看了一眼，正是自己平時比較愛吃的幾樣菜，不由得笑着說道：“謝謝了，不過孫默，也不用總是幫我帶飯，像今天不怎麼忙，我自己去就是了。”
田路倒不是故意客氣，實在是在病房呆一天的話，趁着打飯的功夫也能去活動活動，而且相比起來，他也不太喜歡在值班室吃，總覺得有些彆扭。
“我也是順便而已。”
笑了一笑，孫默也坐了下來，收拾着準備吃飯了。
相比較於剛剛畢業的學生，比如林俊而言，孫默確實要成熟多了，當然，在人情世故上也要更加的圓滑一些。剛來科裡不過兩三個月，冷冽安排他跟着田路，雖然兩人年齡差不多，但是孫默對田路卻是非常尊敬，平日裡也總是搶着幹活，給田路的印象還是相當不錯的。
左右現在也是無事，田路也就放心心思，洗了洗手開始吃飯了。
“上次給你的東西看完了嗎？”
一邊吃，田路一邊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
時間越久，田路積累下的資料就越多了，就像這次帶孫默來說，根本就不用自己專門去打字，從電腦裡面找上一找，就有足夠的東西給他學了。目前來說，對於孫默，田路還是以基礎理論培訓爲主，尤其是他自己現在執行的診療規範，更是打算讓孫默照章執行。
“看完了。”
孫默點了點頭，聲音有些含糊的說道：“不過田老師，我心裡一直有一個疑問。”
“說。”
頭也不擡，田路淡淡的說道。
稍稍停頓了片刻。孫默這纔有些疑惑的問道：“相比較我讀碩讀博的時候而言，咱們這裡的術前準備和術後處理是不是太麻煩了一些？我也看了一下您和那兩個小護士平時的工作內容，大概要比一般人多出百分之二十的工作量！這樣做值得嗎？”
百分之二十的工作量看似不多，但是每一天每一天的累積下來，絕對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了，所以在孫默看來，這似乎是有些多此一舉了。至少到目前爲止，他並沒有看到田路爲此發表過什麼文章，說明多出這些工作量。給科室，或者說給患者們帶來了多少好處。
“當然值得！”
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田路終於擡起了頭。點了點頭說道。說完，不待孫默再問，田路就搖了搖頭，接着說道：“到現在爲止，我們積累的病例數量實在是太少，缺乏說服力，但是等到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就能看出多花那些力氣的好處了。”
田路畢竟只有一個人，剛剛來神經外科不過一年的時間，再加上附二神外的患者數量本來就少。他能做多少臺手術？田路也希望能夠儘快把自己的這套東西推廣出去，但是沒有足夠的數量積累，就算是寫出文章來又有什麼意義？
說服不了人的！
或許是田路的表情極爲嚴肅的緣故，雖然心中的疑惑依然沒有釋去，不過猶豫了一下之後。孫默還是不再繼續追問了，埋頭開始吃飯。
孫默不說話了，不過田路卻頓時沒有了胃口。
相較於基礎研究方面的狂飆突進，田路在臨牀上卻總是有着一種束手束腳的感覺，很多非常好的想法一時間都無法實施。
當然，臨牀工作確實非常的特殊。很多時候沒有足夠的證據是無法可想的。就好像田路現在自己執行的這套規範，明知道它是正確的，而且比現行的東西要優越許多，但是就因爲缺乏足夠的數據和證據支持，別說寫文章發表出來了，就是想要讓科裡其他醫師們執行，都是極爲困難的事情！
就算是冷冽，雖然很支持田路的做法，但是暫時也不可能強行在科裡推廣。
“關鍵還是積累不夠啊！”
放下手中的筷子，田路暗暗的苦笑道。
他所謂的積累，並不是簡簡單單指數據上的積累，同時也包括了自己在神經外科領域聲望的積累。在這方面，和基礎研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有了兩年前在斯克利普斯研究所的經歷，有了原來的那三篇文章，這次田路再次在《nature》上發表兩篇文章，引來的只會是鋪天蓋地的讚譽，而不會有質疑。
這就是因爲他在這個方面有了積累！
只要聯繫到以前的那三篇文章，還有在歐洲學術會議上的研究，大家肯定就明白，這兩篇文章的價值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在神經外科臨牀上面，情況就不同了。
和基礎研究不同，臨牀工作，尤其是外科臨牀工作，大家更看重實踐的效果。沒有足夠的手術積累，哪怕你的想法再好，貌似再有道理，也不會有醫師跟進。
田路雖然在舊金山經過了五年的培訓，做了無數的手術，但是那時候多是學習，按照上級醫師的指導熟悉各種疾病，各種術式，除了一些小技巧之外，並沒有提出什麼新的東西。而回國之後，當他覺得時機成熟，可以拿出一些東西出來的時候，病例和數據的積累就成了一個大問題！
附二院的神外患者不多，手術量相對也不算大，田路積累起來確實很慢。當然，這並不是說田路選擇附二院就不正確了，畢竟如果去其他那些強勢的神外科室，恐怕田路根本就沒有開始的可能。
“恐怕也只能慢慢來了。”
又是暗暗一嘆，田路無奈的想道。他現在只能是把希望寄託在年底了，只要和其他七家機構的合作研究初步有了結果，田路就可以在臨牀上開始了。到時候，至少在癲癇手術上面，田路覺得應該是可以比現在快很多了。
“叮鈴鈴。。。。。。”
正琢磨着，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
孫默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話筒說道：“喂，您好，這裡是神經外科病房！”
。。。。。。
聽了幾句之後，孫默的表情馬上變得嚴肅了起來，擡頭道：“田老師，急診那邊說來了一個腦出血的患者，已經昏迷了，讓咱們馬上過去！”
“走！”
蹭的站起身，一推眼前的飯盒，田路擡腳就向門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