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奔馳了好一會,凌長風才終於在心裡接受了這好幾個平生以來的第一次。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看那神乎其技到讓人心驚膽跳又不失滑稽的實戰弓技。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體驗一個攻擊魔法的施展過程。天痕和斗笠男子的劍氣撞擊讓他體會到了頂級武者之間的不經意的對撞,其威力並不亞於激光,而這只是他們隨意的出手而已。今天他還第一次近距離目睹殺人,在看到那個中隔人地痞於旋風束縛中歪歪扭扭倒地的時候,凌長風便有種莫名的感覺,那種感覺既不是恐懼,也不是興奮,既不是同情,也不是幸災樂禍……但是這種感覺很怪異,一個生命就在眼前這麼歪歪扭扭地消失所帶來的視覺衝突和心理衝擊。
凌長風按捺下內心的不平靜,看到那個斗笠男子正輕輕地摸出腰間酒壺,悠閒地仰頭灌了一口,動作隨意而優雅,讓人很難想象剛纔就有一條人命葬送在他的手上。
凌長風不由得回想起那莫名的感覺,內心繼而涌起一股豪情,處在這種特殊的氛圍中,他壓抑不住地有股表達和傾述的**:“殺人不隱姓,鬧市載歌行。酒氣壯豪情,劍膽催雄心。醒時對斟杯,醉也枕臥劍。悠然雲和月,糞土權與利。腹藏宏圖策,胸有江山志。執劍行仗義,朝野競傳名!”
強烈刺激和特殊的氛圍常常會成就一個詩人,此刻的凌長風便是如此。
凌長風這首臨時創作地詩句其實更適合用地球語來吟誦。不過當他現場使用蹩腳的精靈語來表達自己的胸臆和感觸的時候,卻也同樣震驚了車廂裡的每一個人,每一雙眼睛都死死地盯在了他身上。
而接下來的一場突變卻破環了這首詩所營造的氛圍。就在這時,從車底下傳來了突兀地掌聲,一個頭顱從車尾鑽了出來,然後很詭異地就這麼輕飄飄地從車底滑入車廂內,明明看上去是慢悠悠的。但是凌長風看到地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
由於聽到掌聲而如臨大敵的斗笠男子和天痕,只看了車尾一眼後。立刻變得異常恭敬,他倆同時站其身來,右手掌緊貼左胸,向車尾深鞠躬。
剛從安德魯那裡學習過一些禮儀的凌長風知道,右手掌緊貼左胸深鞠躬,這是用來表達崇高敬意的武士禮,但也只適合用以表達崇高的敬意。而普通情況下。劍士如果行劍士禮的話,只需要手搭劍柄鞠躬便可以,即使是宣誓也只需要抽出劍來豎立在胸口就行。
那人在車尾站定,凌長風纔看清他地樣子,最顯眼的是這個精靈老頭的大紅鼻子,還有他那醉醺醺的眼睛,還有他那讓人覺得隨時都有可能會跌倒的站姿,還有腰間懸掛的一個大酒葫蘆。那精靈老頭看到阿姌的時候稍微一個愣神。然後就回覆醉醺醺的神態,對天痕他們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用多禮。凌長風發現齊炙好像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頭,而不像其他人那樣都在擡頭看着那醉醺醺地精靈老頭。
“奧姆,你這個老小子,到了南都也不先來看我。還好茹茹一見到你便讓人來通知我了,我才能剛好趕上你離開,哈哈。你是不是還在氣惱我上次拿了你的浮雲花和險崖草去釀酒?”他用那醉醺醺的迷濛的眼神看了看奧姆那一臉好不氣憤的滑稽神情,然後走到凌長風邊上:“好了,奧姆,這都過去幾十年了,你這個小氣鬼還記得,大不了我請你喝幾口浮雲花和險崖草釀的酒便是了,那可是我自己都不捨得喝地。”
連奧姆到了他的口裡都變成了老小子,而且剛纔還一臉焦急的奧姆。現在卻成是一臉懊惱和吃癟的神情。看到他晃悠晃悠地朝自己走來。凌長風一臉迷糊地站起來向這個看來是很有來頭的醉醺醺的精靈老頭行了個禮。
“這位小傢伙,你的穿着雖然怪了點。但你的詩很不錯!讓我不由得想起了當年……”說到這裡,他那朦朧醉眼變得深邃起來,嘴裡喃喃地念起凌長風的詩句:
“殺人不隱姓,鬧市載歌行。
酒氣壯豪情,劍膽催雄心。
醒時對斟杯,醉也枕臥劍。
悠然雲和月,糞土權與利。
腹藏宏圖策,胸有江山志。
執劍行仗義,朝野競傳名!”
所有的人又都被帶回到這句詩地意境中來,帶回到剛纔地那場衝突中,帶起了每個人心中不同的意象,喚起了每個人胸中地豪邁和灑脫。
那精靈老頭唸完後狠狠地用酒葫蘆狂灌了幾口:“雖然我以前用的是刀而不是劍,但並不影響這句詩的意境,好!好詩!等回去我讓茹茹幫我譜成樂曲,這樣我以後就可以常常哼唱了!嘿……小傢伙,你不會反對吧!”
“我反對!”
大家驚訝地看着凌長風,那精靈老頭也是沒有想到凌長風會如此乾脆地拒絕。
凌長風看着一臉奇怪表情的精靈老頭,笑了笑:“你起碼要先告訴我,你所說的那個茹茹是誰吧!”
大家這才明白,凌長風是開玩笑,不由得會意一笑。
這時奧姆又擡了擡他那滑稽的眉頭調侃道:“就是剛纔在酒吧裡,你一直盯着看個不停的老闆娘!”
凌長風聽奧姆一說,立馬開心地答應了那醉鬼精靈老頭,一大堆根據地球語改編而成的恭維和馬屁脫口而出,比如:“好詩配佳人,好曲贈英雄!”。弄得原本一直倚老賣老的精靈老頭一愣一愣,但心裡確實還是挺受用地。
蘿卡狠狠地看着此時的凌長風。純粹就是馬屁精、好色鬼一個嘛!剛聽到那詩句油然升起的好感和崇拜不由得消減了許多。
“老前輩,您可別忘了告訴茹茹老闆娘,這首詩的原創作者是我凌長風!”
蘿卡聽到凌長風這句赤luo裸的不要臉的輕浮話,氣沖沖地給了個鼻音“哼……”,見阿姌輕輕地推了一下自己,蘿卡才扭過頭去不理會凌長風。精靈大陸一直以來都提倡對婚姻的忠誠,對配偶一定要忠貞地觀念從小就被灌輸到絕大部分精靈的頭腦中。雖然這種觀念對精靈貴族及武者地影響和束縛要小許多,但是畢竟也會受到整個大環境的潛移默化。這從蘿卡的表現中就可見一斑了。
不過雖然這些話讓蘿卡不舒服,但顯然很合那個特立獨行的醉眼迷離的精靈老頭的口味,那老頭於是乎忘記了身邊的所有人,就開始和凌長風瞎侃胡扯起來。只是坐在凌長風旁白地齊炙卻是把頭越埋越低。
這一老一少自己倒不覺得奇怪,不過馬車裡的一夥人可算是長見識了,他們全都瞪圓了眼睛,聽得直搖頭。甚至有種要抓頭皮的感覺。
那麼他們都聽到什麼了呢?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比生命更重要,更美好的了。”醉鬼老頭說得興起,一屁股把齊白擠到一邊,坐在凌長風的邊上,而此時坐在凌長風另一邊的齊炙故作鎮定地點頭表示同意,但是頭卻越點越低。
當然這句話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可以無條件同意。
“但是有酒喝總比沒有什麼東西要好。你們說是嗎?”老頭繼續發表大論,凌長風連忙點頭,車裡的一干人認爲這句話還能接受。
“所以有酒喝比生命更重要。”醉鬼老頭開心地揚起那紅紅的鼻子說道。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車裡一干人,沒有想通地又瞪圓了眼睛,而剛想通的則開始搖頭或者抓頭髮。
雖然凌長風經過剛纔的幾句聊天后已經開始習慣這個老頭子的酒鬼理論和酒鬼邏輯,可是聽到這裡還是楞了一會兒,反應過來後凌長風就連忙點頭,又開始狂拍馬屁。
其實說白了。這個酒鬼老頭的邏輯就是典型的三段論,而在地球上三段論地提出者是亞里士多德,他是形式邏輯學的奠基人。不過三段論常常會由兩個看似合理的前提,推導出一個完全錯誤的結論。
“這個酒鬼老頭來頭不下於奧姆,而且實力好像比起天痕來還要高出一截,今天可要好好巴結。既然這個老頭喜歡這種三段論式的邏輯,我就迎合迎合他的口味吧!雖然三段論不是很有用處,不過唬人還是蠻好用的,嘿嘿……”凌長風心裡又開始打起了不算太壞的壞主意。
“酒確實很好喝,特別是精靈釀的各種果酒!”凌長風也準備開始三段論了。
自然車裡所有的人都是同意這個觀點地。
“只有那些很保守地、懦弱膽小猥瑣的人才不敢去做一些簡單地新嘗試!”凌長風的這個觀點得到車裡一干人的勉強同意。
“所以。只有那些保守懦弱膽小猥瑣。不敢嘗試的人,纔不會喝酒!”凌長風得出他的結論。車裡一干人又開始瞪圓了眼睛。
酒鬼老頭也迷惑地瞪圓了眼睛倚老賣老地說道:“小傢伙。你的這個說法我很贊同,不過這是爲什麼?”
“因爲,假如他喝了,那他就不可能不會喝了!”
酒鬼老頭一聽,哈哈大笑,拼命點頭,對他來說,這世界上沒有比這句話更對的話了:“對對對……凌小兄弟,你說的太對了!只有那些保守懦弱膽小猥瑣,不敢嘗試的人,纔不會喝酒!我們都會喝酒,所以我們都不是保守膽小的人!凌小兄弟,如果我早認識你就好了,你簡直就是我的知音啊!”
酒鬼老頭開心得不得了,臉和鼻子越發顯得紅彤彤,他已不再稱呼凌長風爲“小傢伙”,而是稱“小兄弟”了,當然他們倆的興致也就更高了。
不過在車裡的其他人就更受罪了,在他們看來,這談性正濃的倆人明顯頭腦都有問題,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如果再聽他們這樣講下去,大概過不了多久,車裡所有人的頭腦就要報廢了。
其實凌長風只是在三段論證里加了個反證,就把酒鬼老頭的三段論又推進了一步,而且說的又很合酒鬼老頭的口味,酒鬼老頭自然是被唬得開心了。
每個人都有說服自己的理由,酒鬼有酒鬼的理由,色鬼有色鬼的理由,就算他們明知道有些理由是不太合理、不夠充分的。
爲什麼女人就算知道自己的男人在哄騙她,也心甘情願?
爲什麼人們明明都沒有見到過神,卻都去信教拜神?
爲什麼人們明明知道菸酒傷身,卻又趨之若鶩?
爲什麼人們大罵小說寫的不合理,卻又每天等待更新?
……
因爲人們願意相信任何讓他們感覺更好的東西。他們心甘情願地任由這些不夠充分卻也未見得不充分的理由說服了自己。
[無廣告小說奉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