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張嫂子正站在地下跟李氏商量端午節包糉子的事兒。
“今兒就得去把這糉葉買回來了,晚了挑不到大小合適又整齊的了,太太看呢?”
張嫂子是廚房裡包糉子包的最好的,往年白家的糉子也是由她負責。
李氏點頭:“不錯,這糉子是件大事,到時候各家還要送節禮,糉子也要捎帶幾個去給各家嚐嚐,這樣,待會兒陳管事使人去採買的時候,你親自跟着去,別讓他們挑的不合用,順便艾草,雄黃酒這些的,你一併也買了。”
“孃親要包糉子了?”白成歡擡腳進門,順口接了一句。
“是啊,歡娘說說看,想吃什麼口味兒的……”李氏拉女兒坐在身邊,話說到一半又噎住了。
吃什麼口味兒的,女兒往年瘋傻,吃的糉子哪裡記得住什麼口味?
白成歡顯然也明白李氏的話頭爲什麼斷了,轉頭去問張嫂子:“咱們家今年都包哪些口味兒的?”
張嫂子只聽說大小姐好了,卻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接觸過,這會兒猛不防見着了,正有些緊張,聽白成歡問她話,心中一凜,連忙認真回了話:“往年包的都是蜜棗的,豆沙的,也有芸豆的,八寶的。”
“都是甜的啊……可有蛋黃糉或是鹹肉棕?”
“蛋黃棕和鹹肉糉往年也做,不過做的不多,大小姐要是愛吃,今年可以多做些。”張嫂子老實回道。
李氏看了女兒一眼,不勝感慨:“你是哪裡聽來的這些名頭?這些都是南邊人愛吃的,虢州這邊人吃不慣那個味兒,往年做了也就孃親一個人吃,倒是難得你也喜歡。”
白成歡微不可見地愣了一下,很快笑了起來:“還不是書上看的,說是鹹肉糉鹹香鮮甜,滋味甚美,女兒就有些好奇,那就多做些,咱們母女倆吃!”
李氏也笑了起來:“好好好,你喜歡,咱們就多做!”
地下站着的張嫂子看了一眼其樂融融的母女倆,心中稱奇,大小姐真是好了起來,這讀書識字兒的事也是真真的了!真是元君娘娘保佑!
得了太太的準話,張嫂子也就退出去忙活了,廚房的丫頭正好過來擺飯。
李氏瞧了瞧門外,有些奇怪:“搖蕙和迎春呢?怎麼偷懶偷得這麼大膽了?”
“她們做錯了事,女兒讓她們跪着了。”
白成歡淡淡地回了一句,李氏卻很是驚訝:“平日裡我見你對她們好得很,我回回說她們你都護着,今兒是怎麼了?闖了什麼大禍?”
“沒什麼打緊的,就是沒按我的吩咐做事而已。孃親不必理會,這事兒女兒自會處理。”
這話就是不想讓李氏插手了,李氏點點頭也沒有再多問了。
女兒也大了,做事也一向有主見,她不多這個事兒挺好。
“也罷,你的丫鬟你做主便是,可惜今年端午節趕上了孝元皇后的孝期,不能舉行龍舟賽了,不然倒是可以帶你去虢州府城看龍舟去。”
“虢州有龍舟賽?”白成歡隨口道。
“有的,往年都有,可惜今年歡娘你是看不到這樣的熱鬧了,不過不要緊,到了端午節,孃親帶你出去逛街去。”說起來端午節李氏也有些傷感:“別家出了嫁的女兒端午節都要回孃家躲午的,可是你外祖家離得遠,孃親這麼些年都沒有回去過。”
“孃親要是想回去,等爹爹閒了帶孃親去看外祖父外祖母,不必傷感了,好不好?”
每逢佳節倍思親,李氏的心情,如今的白成歡十分懂得。
她只是沒想到李氏能給她這個驚喜。
這個原身不比旁人,若是正常的女兒家,就算偶爾帶着丫鬟出去轉轉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原主白歡娘,卻是個瘋傻了十六年的,想單獨出門李氏是不會允准的。
不過凡事有一就有二,只要這次出去了,那以後出去,便不是難事。
白成歡的心情總算好了那麼一些。
這個端午節,她遠離親人,但是小十卻在這裡。
小十嘴挑,吃糉子只吃鹹肉糉,正好能讓他多吃些。
昨晚白炳雄說得很清楚,忙完了這兩天無論如何也要送晉王走了,只希望,這糉子,還能趕得上。
正屋歡歡喜喜吃早飯,東廂裡搖蕙和迎春搖搖欲墜地跪着,兩個人都是透心涼。
“搖蕙,你說,大小姐到底怎麼想的,她到底要怎麼罰我們?會不會賣了我們?”
迎春抹了抹眼角的淚,滿心惶恐。
搖蕙默默地看着地磚上的花紋,一言不發。
這次的事兒,看似只是一個疏忽,細究起來,那就大發了——貼身的大丫鬟不盡責,讓小姐被人輕薄了,偏偏兩個丫鬟還看見了……這要放在規矩嚴些的人家,她和迎春可以直接被捂着嘴拖出去打死了!
處罰,發賣?根本連這樣的機會都不會有,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給小姐添麻煩!
“膝蓋好痛啊,嗚嗚嗚……大小姐平時對我們不是很好的嗎……那次,那次在娘娘廟後山,我和小英沒照看好,大小姐掉了下去,臉都刮傷了,她都沒有罰我們啊,平常也不責罵我們的啊,爲什麼今天這麼生氣……那何七,也沒能把她怎麼樣啊……”
搖蕙難以置信地轉頭,看着嘀嘀咕咕,邊哭邊說的迎春,如同看着一個白癡——到了這個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她一句話沒接,任憑迎春哭哭啼啼,只默默地盯着地磚,彷彿能把那裡盯出一個洞來。
平日裡晉王都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身,今日李氏和白成歡母女倆剛吃完飯,晉王居然就過來了。
李氏見晉王進門,趕緊就指了個差事讓小英跟着廚房的丫頭一起出去了。
不然她的侄兒不跟她行禮問安,下人肯定要疑惑,可她哪裡受得起這尊神的禮!
白成歡看着一身白色衣衫,清俊無匹的晉王,上前屈膝行禮:“見過晉王。”
李氏這纔想起來這茬,也跟着行了個禮。
晉王眼珠也不錯地看着白成歡,往一邊走了一步,避開了這個禮。
雖然臉不一樣,可他還是沒辦法受成歡姐的禮。
“王爺今日起得早,可吃過飯了?”白成歡微笑着問道,順便提了一下糉子的事情:“家裡今兒包糉子,有甜糉,也有鹹肉糉,不過要等到明兒早上才能吃了,王爺喜歡吃什麼味兒的?”
晉王愣住了,明兒早上?
迎着那難得明媚的笑容,告辭的話就生生哽在了晉王喉間,再也說不出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