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歡姐,我就要走了,我想,單獨和你說會兒話,說完,我就走……不,咱們吃完了糉子就走!”
“咱們?”白成歡挑眉。
晉王猛然捂住了嘴,改口:“不不,是我自己走,我是說要和成歡姐一起吃頓糉子!”
白成歡深深地看了晉王幾眼,直把晉王看得心中亂跳,低下頭去,才點點頭:“也罷,我讓人在後院涼亭擺上一席,爲表弟送行。”
白炳雄和晉王身後的何七對視一眼,按着刀的手也慢慢鬆了下來,要走了啊,那就好,免得不得已動了手大家傷了和氣!
很快,下人按照白成歡的吩咐去準備酒菜,鋪排桌椅,白成歡帶着搖蕙回了東廂洗漱更衣。
白炳雄和李氏也回房去稍作休息,何七和白祥歡跟在晉王身後默默離開,心裡卻是有些酸澀,白成歡,倒真是看都沒再看他一眼呢!
白炳雄和李氏換了輕便的家常衣服,夫妻兩人對坐喝了杯茶,這半天在老宅滴水未進,脣槍舌戰的疲憊感,才稍稍去了一些。
“晉王終於要走了……”
李氏似乎是感嘆,又似乎有些別的意思在裡面。
白炳雄立刻覺出了不同:“怎麼,你可是覺得不捨?”
李氏白了他一眼:“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只是有些不安……他對歡娘到底是什麼心思,可千萬別有什麼不好的想頭纔好,可偏偏我又覺得,歡娘對他甚是有些,有些不同……”
白炳雄只喝着茶,看着李氏,也不插話。
很多時候,李氏說話並不是要他拿主意,純粹就是心裡疑惑,說給他聽聽而已,這麼多年他也習慣了。
“這次咱們答應了那邊白蓮花的事情,把咱們歡娘替了下來,要是馮家真對咱們歡娘有什麼謀算落了空,那以後咱們和馮家可就……其實有時候我也想,這晉王也不錯,至少出身夠高,護得住歡娘……可是,咱們家這樣的身份地位,歡娘要是真跟了晉王,那是無論如何也做不了正妃,她肯定不情願——你是不知道,咱們歡娘跟我說過一句話,她說呀,除了皇家的妃嬪,天下所有的妾室都算是半個奴才,你聽聽這話,咱們歡娘也是個有志氣的孩子,就算是晉王的側妃,那也是妾室,她能說出這樣的話,那就是斷然不肯了……”
“經了這一遭事情,我也是真發愁啊,以後,找個合心意高門,以咱們家的門楣還真不容易,要是找個門戶低的,又怕那馮家萬一找麻煩……哎,養女兒,愁斷腸,真沒白說,這兒子再怎麼樣,娶個媳婦兒是進自家家門,女兒嫁出去了,就要在別人家裡討生活了……”
李氏絮絮地說着,一反平日裡的言語爽利,白炳雄也只是靜靜地聽着,等李氏總算說完了,他才遞了茶杯過去,有些猶豫地說起一件事來。
“其實,前段時間,守備大人曾經說了一個差事來着……”
“什麼差事?”李氏立刻坐直了身子。
每次丈夫這麼說,十有八九,都是要去遠處九死一生地搏命!
“嗯,是要去陝州那邊剿一夥悍匪,據說是比劉千刀這邊還難對付,不過朝廷也說了,要是誰能剿了這夥土匪,首功之人,能直接封一個從三品的定遠將軍……”
“我不許你去!”還沒等白炳雄把話說完,李氏就直接反對!她眉心緊緊地攢了起來:“你十幾歲入了軍營,到如今二十多年了吧,那麼多軍功,也不過得了一個七品的把總,就咱們這家世,還是祖宗看顧呢!這一件差事就能升了從三品的將軍,可見這夥土匪兇悍!你如今也是四十歲上下的人了,我不求你給我和兒女什麼高官厚祿,只求你平平安安,別讓我在家裡提心吊膽!”
白炳雄訕訕笑了幾聲:“看你說的,我就是那麼一說,沒想着去,沒想着去……”
“說都不許說!”
李氏強硬之下的關切讓白炳雄今日涼透了的心總算有了些安慰,可是,他心底還是有些蠢蠢欲動……從三品的定遠將軍啊,那可是能讓妻子得封誥命,女兒親事提升好多個等級的職銜啊,搞不好還能世襲……
他自己無所謂,可是妻兒總不能跟着他受一輩子的委屈!
白炳雄看着眼前怒衝衝的妻子,覺得還是一如初見時的俏麗動人,那麼好看。
而他好似還是那個雄心萬丈的意氣少年,一心要讓心上人過上世間最好的日子……就是這樣,他一定要讓她過上最好的日子,鳳冠霞帔加身,餘生安享尊榮,一定!
後院涼亭。
白成歡和晉王兩人相對而坐。
因爲晉王終於鬆口要走了,白炳雄和李氏思慮再三,爲了儘快打發他走,還是應了晉王的一再要求,讓他跟女兒說幾句話,反正一羣人看着,也沒什麼大妨礙。
何七卻不放心,堅持站在亭外的荷花池邊上候着,搖蕙帶着幾個小丫頭擺好了酒菜,就和張德祿分開站在亭子外頭,關注着各自的主子。
等到一切停當,白成歡起身親手給晉王斟了一杯端午特意買的雄黃酒,放在他面前。
“晉王殿下此次駕臨白家,倉促之下實在是沒能好好招待,僅借這杯薄酒,向殿下陪個罪,祝殿下此去歸途順利,從此山高水長,多加珍重。”
斟完了酒,白成歡屈膝向晉王行了一禮。
晉王連忙起身,如同往常一般讓開了。
他端起那杯酒,一飲而盡。
成歡姐親手斟的酒,總要喝了才行,哪怕要走的並不是他一人。
“成歡姐,你坐着就好,不必這樣客氣!”
晉王放下了白瓷的酒杯,直直看着白成歡轉身走回桌旁坐下,待得白成歡坐定,晉王已經禮尚往來地也親手斟了杯酒給白成歡。
“成歡姐,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不肯認我,但我有句話想說。”
“你說。”
“我自小叫你姐姐,你比我的親姐姐還要親上十分,所以,成歡姐你要記住,以後無論何時何地,發生何事,我都不會害你,你能記住嗎?”晉王並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時候,帶着十二分的忐忑試探。
白成歡垂下一雙明媚的眸子,看着放到眼前杯中清澈卻散發着一些雄黃怪味的酒水,忽然笑了起來。
“殿下,臣女年只十六,正是耳聰目明的年紀,殿下既然說了,雖然是些胡話,臣女也自然是會記住的。”
“那好,成歡姐喝了這杯酒,我就相信!”
晉王指着那杯還帶着微瀾的酒水。
白成歡卻沒有去拿酒杯,只是拿起一隻鹹肉糉,剝好了,放在小碟子裡,放在了晉王面前。
“殿下好意臣女心領了,只是臣女不曾喝過酒……對了,臣女方纔彷彿聽說殿下今日在這後院的花圃流連許久,晉王殿下可有什麼看得上眼的奇花異草,臣女送給晉王如何?”
白成歡笑眯眯地說着,晉王卻是眼皮子一跳,感覺不大妙。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