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慎言!”
章氏急忙站起身四下看,幸好高嬤嬤帶着所有的丫鬟都在外屋站着,想來也沒聽清。
“珍娘,我知道成歡這一去,猶如剜了你的心,可那是天子啊,這怨懟之言要是傳出去,閤家性命還要不要!”
章氏知道自己小姑子的性子,卻沒想到她這麼大膽。
威北候夫人卻悽然笑出聲:“嫂子,我精心養大的女兒交到他手上,他卻護不住她性命,我女兒被殺,他至今卻沒能爲她報仇雪恨,你說說,他是不是個廢物?我兒子敢拿劍指着他,我怎麼就連幾句話也不能說了?你放心,他還要虛情假意地護着我們威北候府,做給天下人看他對成歡多麼重情重義,不會如何的……”
“珍娘!你往日裡是最聰明精幹的一個人,你是真糊塗,還是跟嫂子裝糊塗?那徐成意如今住在宮中,指不定要出什麼幺蛾子,要是讓她詭計成真,就算朱姨娘被打發去了家廟,到時候不得接回來?眼下皇上選秀的旨意也頒下來了,他就算要做臉面,還能做多久!就算爲了成霖,你也要謹慎!”
威北候夫人盯着章氏一張一合的嘴脣,手中的帕子緊緊地捏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是說,皇上要選秀了,徐成意都已經進宮去了,這眼見着不尋常!就是咱們家婉柔,我這些日子也忙着給她相婆家,就是不想讓她參選!”
嫡親的外甥女進了宮,還是皇后呢,就死了個不明不白,無論是章氏,還是忠義伯,都不會再讓自己女兒進宮去的!
章氏正要跟小姑子再商量商量女兒石婉柔的親事,卻見小姑子臉色驀然慘白,一雙眼睛直直往上插,眼見着就要厥過去了!
她大吃一驚,連忙叫人:“高嬤嬤,來人!珍娘,珍娘!你這是怎麼了?!”
在外侍立的高嬤嬤聞聲帶着一羣丫鬟呼呼啦啦進來了,威北候夫人卻是徹底沒了知覺。
威北候府上頓時又是請大夫,又是找侯爺,忙了起來。
章氏看着眼前團團轉的高嬤嬤,想來想去總覺得哪裡不對:“你們夫人還不知道皇上要選秀的事兒?”
高嬤嬤心裡着急,卻也知道這事兒也不能怨舅太太,低着頭回道:“不光這事兒不知道,二小姐的事情,夫人也還不知道呢……”
章氏輕吸了一口氣——這麼說,她這可不是闖了禍?章氏頓時眼圈兒都紅了:“都是我的錯,我就不該胡說……”
高嬤嬤看了章氏一眼,勸道:“舅太太千萬不必自責,這事兒怨不得舅太太——侯爺說了不許讓夫人知道,可這天底下就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還是這麼大張旗鼓地滿大齊選秀,這事兒包不住的,夫人遲早得知道!”
威北候今日去了外面辦差,還沒回來就有府中小廝忙忙地去尋他,他立刻就回了府。
半路上就問清了是怎麼回事兒,心中五味陳雜。
這事兒說了要好好瞞住,偏偏漏了口風的還是忠義伯夫人,這事兒能怎麼着!
他匆匆進了門,就往榮熙院來,進門見了章氏,見了禮,雖然心有鬱氣,卻也客氣了兩句,就進了臥房看威北候夫人去了。
威北候夫人這是心病,並非什麼急病,一下子暈厥過去也是急火攻心,大夫來了開了藥,又在手上各處大穴紮了幾針,總算悠悠轉醒了。
睜開眼,只見威北候俯在牀前正看着她,滿眼都是憂慮。
“夫人,你醒了,可嚇着我了!”
威北候總算放了些心。
可是威北候夫人的眼神卻冷如刀兵。
“侯爺真是好算計,哄得我像個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卻悄悄地把你的好女兒送進宮,侯爺,成歡可是屍骨未寒哪!”
威北候夫人只覺得心口堵着一口氣,皇上薄情,她早就看出來了,可侯爺,對成歡的父女情,也如此淡薄!
說起這事兒,威北候簡直是恨不得拿把刀子在腦兒門上刻一個大大的“冤”字!
他握住夫人的手,終於把在心裡憋了這麼多天的事兒說了個乾淨。
“所以,侯爺真相信,皇上讓那逆女進宮還是爲了我的成歡?”
威北候夫人卻不怎麼相信。
威北候連連嘆氣:“唉,別說徐成意那個逆女,就是選秀,皇上八成也是爲了招魂,詹士春那個老道,不知道哪來的本事,給皇上灌了迷魂湯了,如今什麼都聽他的!如今外面人人都說我利慾薰心,死了一個女兒還要再攀一次富貴,可是夫人,咱們過了一輩子,你還不知道我?”
威北候夫人撐着坐起身,愣住了:“這場戲,他倒是準備做全套了?”
“不知道皇上到底是如何打算,反正如今咱們威北候府是架在了火爐上,彈劾我的摺子都能摞一人高,幸好這事兒是皇上自己辦的,不然我可是跳進護城河也洗不清!還有安國公那個老東西,如今一看成歡不在了,成霖又被貶去了寧州,前些日子居然打發人上門來說,他的嫡長女和成霖的婚事還要再商量,這明擺着就是看我們侯府失勢,想要悔婚!也不想想,幾年前,是誰非要上趕着做了這場親的!”
“這事兒我怎麼不知道?”
威北候愁眉苦臉:“這段日子你病得這樣,什麼事兒我都給攔住了不讓到你面前來,誰承想,居然還是……”
威北候夫人看着目光所及之處的檀木嵌玉石屏風,那樣華美的東西,卻讓她骨子裡發寒,都是些無情無義的東西!
章氏在花廳坐立不安地等着,等了半晌,才見威北候出來。
“欽厚,珍娘怎麼樣了?”
“夫人已經醒了,她要見你。”
章氏立刻就擡腳進去了。
“大嫂,你說的對,是我錯了,成歡去了,我還有成霖,那些個賤人,一個也別想得逞!”
牀上坐着的威北候夫人眼神兇狠,又像是從前一般散發着閃亮的光芒,只是這光芒中帶了些寒意。
章氏卻是很欣慰:“珍娘,只要你能想得通,振作起來,嫂子就放心了!”
要是小姑子真被她的無心之失氣出個好歹來,她回去可怎麼見丈夫?
這樣纔好,這樣纔是她那一身英氣,連高祖皇后都讚歎過的忠義侯府大小姐,威北候府當家夫人!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