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州府城。
白氏族長白金烈看着白伯雄送到他面前的重禮,眉心擰成了一個川字。
“老大,你如實跟我說,既然是馮家要結這門親,爲何非要把蓮花改到老三名下去?”
白伯雄滿臉是笑:“三叔,這馮家原本說得是老三家的歡娘,可是找人算了算呢,這歡娘和那馮家公子八字不合,眼看着這門富貴親事要沒了,老太太覺得可惜,這纔出了這麼個主意……這事兒老三也是答應了的,只要改了族譜,那蓮花就是老三的親女兒,蓮花就是歡娘,這都沒妨礙的!如今這庚帖都換了,聘書也寫了,馮家那邊說了,再有一個月孝元皇后的孝期就該過了,到時候雖然不禁婚嫁了,不過爲着馮家和老三都是官身,先不擺席面,先把人擡過去,隨後補上……您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這族譜不緊趕着改了纔是麻煩呢,三叔您就高擡貴手,成全了咱們白氏的這場富貴吧!這可是爲着全族都好的事兒!”
白金烈有些沉吟:“吏部侍郎馮智才——此人跟咱們白家毫無交集,他的官位和家族,都非等閒,何苦要千里迢迢來求娶咱們白家的女兒?更何況,聽了你說的這些,我怎麼聽着,像是要衝喜的苗頭?伯雄,蓮花雖然是女兒家,嫁出去是別人家的人,但也是我們白家的骨肉,要是嫁過去落得個沒了下場也不好,這事情,你可打聽清楚了?”
白伯雄愣了一下,是呢,一般人家三書六禮走一遍,都得一兩年打算,這馮家有些太急了……他最近一直喜得發漲的頭腦清醒了那麼片刻,但是很快就拋開了。
蓮花都這個歲數了,也耽誤不起,再說了……
他咬咬牙,就算是沖喜,這也是多少人家求不得的好事呢!
要真是沖喜,萬一衝好了,那蓮花就是馮家的大功臣!白家怎麼着也能得個天大的好處!
要是真那麼倒黴,嫁過去那馮公子就死了,大不了蓮花就爲那馮公子守上一輩子——那樣可就是馮家虧欠了白家,那白家能撈到的好處說不定更多!
這麼一想,白伯雄最後一絲顧慮也沒了,拍着胸脯說道:“三叔您只管放心,馮侍郎的胞弟不是在咱們虢州做同知嗎,和三弟交情好,纔要結的這門親,再說了,侄兒也是蓮花的親爹,定然不會讓蓮花吃虧,咱們先把眼下這件事情解決了,後面的,侄兒再跟馮家商量!”
白金烈雖然心中有些不安,但他到底也不能越過人家父母非要去插手人家女兒的親事,想來想去,這事兒要是成了,白家也能得個好親家,到最後,也還是同意過兩天就回去主持該族譜的事情。
白伯雄得了族長允諾,只覺得遍體暢意,渾身輕快,出了族長住的宅子,就要往虢州府城最熱鬧的大街上的倚紅樓去。
但是他身後的兩兒子卻攔住了他:“爹,咱們事兒辦完了,該回去了,娘和妹妹,還在家裡等消息呢!”
白伯雄看了看自己兩個虎視眈眈的兒子,頓時沒了興致,恨恨地在心裡罵了兩聲,跟着兒子騎了騾子回家。
都是家裡那個悍婦妒婦,非要讓兒子跟着他,合着是看守呢!
白伯雄這人,本性好色,偏偏娶了白大太太這個兇悍的老婆,家裡原本的通房什麼的,都早早被打發了,小妾什麼的,也別想,只能手頭有了私房錢就偷摸着去倚紅樓逍遙逍遙,爲了怕白大太太發現,連縣裡的萬花樓都不敢去。
不過逛妓院這種事兒,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白大太太孃家親戚多,白伯雄多去了幾回這事兒也就被她聽到了風聲。
如今但凡白伯雄來府城,她就讓倆兒子跟着,就看他白伯雄有沒有那個臉面帶着兒子一起嫖!
白伯雄一路心氣兒不順,進了門也沒個好臉色,正等得心焦的白大太太和白蓮花迎出來,立刻就心裡一咯噔。
“怎麼回事兒,族長沒同意?”
白大太太最擔心族長再要橫插一槓,那可就麻煩了,畢竟族長家女孩多的是!
白伯雄氣哼哼地瞪了她一眼,黑着臉不說話。
白大太太一拍大腿,覺得自己真相了:“這個老東西,他想用哪個小蹄子搶我們蓮花的親事?”
白蓮花這也面無血色,臉倒是比往常白了幾分:“爹爹,這,這,女兒和馮家已經定了親了啊!”
白伯雄這才驚愕地看着這母女倆:“你們說什麼呢?族長那是什麼人,能看得上咱們這門親事?以爲人人都跟你們似的!”
“他過兩天就回來辦這事兒。”
白大太太這才放下心來:“那你拉着張臉給誰看?”
“給誰看?你說呢?我說團哥兒和圓哥兒也是成了家的人了,這把年紀了還我走哪兒跟哪兒,幹什麼呢是!”
白伯雄把桌子拍得啪啪響,憤怒不已。
白大太太嗤地一聲冷笑:“年紀再大也是你兒子,這不是讓他們跟着你出門多學學爲人處事,知道個眉眼高低嗎?不做虧心事,你害怕什麼?”
“潑婦,真是潑婦,這家裡真是沒我立足的地方了,一天到晚像是防賊似的,我這就走,且讓你們樂着!”
女兒就在眼前,卻被自己婆娘這般擠兌,白伯雄臉皮再厚也掛不住了,惱羞成怒地吼了幾聲就拂袖而去。
白蓮花見父母不知道爲什麼又這般掐了起來,皺起了眉頭:“這又是怎麼了,一個個的,吵吵嚷嚷成什麼樣子!”
自從訂了親,白蓮花在家中的腰桿兒別提多硬了,這會兒說話的語氣也是矜持中透着譴責。
白大太太想了一想,也沒惱,反倒拉了白蓮花的手叮囑道:“蓮花,你日後若是嫁了人,萬萬不可心慈手軟,凡是那等不安分的,都要給除了,你的夫君,你要牢牢掌握在手裡才行!”
白蓮花也不笨,略一思忖就明白了這意思。
要說孃親別的本事沒有,這清理父親身邊花花草草的手段倒是厲害的很。
“孃親,你放心,我日後定然會讓夫君心中只有我一人的。”
白蓮花嬌羞的說道。
白大太太露出了個笑臉,隨即卻又嘆氣:“蓮花,你以後富貴,可別忘了孃親啊……三房那邊,聽說奪了咱們的鋪子莊子過去,都開始大張旗鼓採買下人了!真是讓人咽不下這口氣!”
白蓮花神情一頓,卻是笑開了:“孃親,這鋪子莊子,奪去了就奪去了,女兒的嫁妝,可是有着落了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