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的三百兩送到白家的時候,李氏算是瞧出來了馮家的意思。
合着就是作踐歡娘?畢竟如今白蓮花還是頂着歡孃的名兒!
她也不和王媒婆多說,直接叫人去請了白老太太和白大老爺白大太太,連同族裡的兩位老太爺,齊聚白家。
讓王媒婆當着這些人的面把馮家的要求說了一遍,然後關起門來,把話挑明。
“當初讓做這門親,也是老太太拿的主意,如今馮家這聘禮,這做派,媳婦是覺得不妥,若是老太太和大哥大嫂不情願,咱們立刻就退了這門親事還來得及,還請老太太拿個主意,大伯父和四叔父做個見證!”
李氏這話說得光明正大,鏗鏘慨然,兩位老太爺連連點頭:“炳雄媳婦說得對,雖然蓮花不是你親生的,但你能這樣爲她考慮,也是很難得!”
但是老太太和老大一家的臉色就沒那麼好看了。
若說做了這麼一段時間的美夢,現在要讓白大老爺和白大太太放棄這門親事,那真是難於上青天!
再說白蓮花,更是難以置信,心裡什麼滋味兒都有。
這馮家不是大家族麼,馮四郎是不吏部侍郎的嫡子麼,怎麼會小氣到這樣的地步?
她白蓮花哪樣兒不好,就要廉價到這個地步!她預想中的幾千兩聘禮,風光的迎親,居然什麼都沒有了!
可要她很有志氣地來一句,這親事不結了,那也是萬萬做不到的!
白蓮花又開始哭了,覺得自己心都要碎了,爲什麼都要來爲難她,爲什麼都要來欺負她?
一看心尖尖兒上的大孫女哭了,白老太太先不幹了:“李氏,你看你說的什麼話,結親結親,兩家都讓這些,不然這親怎麼能成?”
一邊訓斥李氏,一邊卻是拉了白蓮花的手勸道:“我的好蓮花,你且不哭,馮家這不是遠麼,不知道咱們這裡的規矩,三百兩,也不少了,再讓你母親給你添些,你嫁過去了就是正房的少奶奶,誰敢對你不好?時候上緊些就緊些吧,這一路到了京城,可也得半個多月呢!”
白蓮花不由得一陣失望,原本聽着這話音兒,還以爲老太太會給她添些嫁妝呢,原來也就是一句空話,還母親,李氏說了要扣她一半聘禮的!
兩位老太爺聽了白老太太這話,簡直是目瞪口呆,還有這樣解釋的?
“那老太太的意思,是這門親事就這樣了?那大哥大嫂怎麼說?”
李氏轉身去問那兩人。
白大老爺和白大太太在李氏的目光下卻是有些躲躲閃閃。
“這事兒,這事兒,還是老太太做主就好……馮家這門親事,要是沒了,可是難尋這麼好的了……”
兩人說得期期艾艾,但是李氏還是聽明白了。
“既然這麼說,那大哥大嫂的意思也是不退?”
兩人沉默不語,算是默認。
李氏又轉頭看向白蓮花:“蓮花,這是你的終身大事,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母親到底還是想問你一句,事到如今,你願還是不願?若是不願,我自會爲你做主,也不枉你叫我這幾日的母親。”
白蓮花看向李氏看似平靜,實則關切的臉,心中忽然有些茫然,這時候,這麼說的,不該是她親孃嗎?怎麼是她來說了?
不願……那是萬萬不可能的!她的大好前程,她的榮華富貴,唾手可得,錯過馮家,她今生都未必能遇到更好的了!
“女兒,女兒聽祖母的。”白蓮花最終如此說道,說完低了頭不再言語。
李氏收回目光,心中暗歎一聲可惜。
“既是如此,兩位老太爺做個見證吧,此後蓮花去到馮家,過得好與不好,與人無尤!”
白蓮花又有些生氣,這話什麼意思,是在咒她將來過得不好嗎?
她對李氏那一丁點的動容立刻沒了。
李氏也不跟她們再計較,就去回了王媒婆的話,說定了第二日就來擡人。
等到人都散去,李氏對着白成歡,不禁苦笑。
“一個個都是瘋了,就是擡去做妾,也沒這麼趕的!”
白成歡只笑了笑,沒接話。
這麼急,除了要衝喜,新郎等不及了,那就只能是爲了選秀的旨意。
那道本該這兩日就來,卻遲遲不到的旨意,怕是和馮家有關。
到得第二日,馮家早早就來擡人。
雖然時間緊迫,但是白蓮花已經十八了,早早就繡好了嫁衣,一應的帳幔鋪蓋也有,倒是沒用李氏費什麼心。
臨出門前,白家老宅大房那邊的人也來相送。
白蓮蓬看着一身大紅嫁衣,雖然場面冷清得不能再冷清,可還是一臉笑容的姐姐,心頭茫然,什麼話也沒說。
白老太太和白大太太倒是拉着白蓮花的手流了幾滴眼淚,卻最終一人只給了白蓮花十兩銀子,讓白蓮花的臉色很是陰沉了一陣子。
白大老爺連同白蓮花兩個兄長嫂嫂,面上也看不出多少不捨離情,只殷切叮囑了幾句出嫁了莫要忘了孃家的話,兩個嫂嫂甚至還鬆了口氣,以後少了這個小姑子的挑唆,好歹在婆婆手裡的日子能好過些。
直到出門的時候,李氏纔看着白蓮花,笑道:“之前說要扣一半的聘禮,也是嚇唬你的,不管你怎麼想,三嬸也是盼着你好的,那三百兩聘禮,都給你帶去,另外我又添了些首飾和五十兩銀子,你去到那麼遠的地方,好生照顧自己,千萬保重。”
白蓮花呆住了,這個三嬸,居然還真的給了她陪嫁?
但她就要奔向錦繡前程了,也無暇在意李氏的好意,只草草行了一禮,就上了轎走了。
因爲是在孝期,鼓樂鞭炮,馮家一概不用,也沒有前來相送的賓客,沒有熱鬧喧天的場面,白蓮花曾經夢想過的一切,除了自己親手縫製的那身嫁衣,什麼都沒有。
一頂青色的小轎,一隊護送的下人,就這麼晃晃悠悠地離開了白家諸人的視線,離開了弘農縣。
很多年以後,白蓮花還在痛苦艱難裡掙扎的時候,她會時不時想起自己出嫁這一天黯淡無光的一切。
好像,那天送她的那些骨肉至親裡,唯一對她用了心的人,只有李氏,只是這時候的白蓮花,怎麼能明白?
一行人路過虢州府城去往京城的時候,王氏派了個管事去跟着,還開玩笑問馮錦娘要不要去送送這白歡娘,得來了馮錦娘一個白眼:“孃親,都這樣難堪了那白歡娘還念着要嫁四哥,我的差事已經完了,誰還要去見她!沒得污了眼!”
王氏聽了,摟着女兒咯咯笑成了一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