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大樹回過神來,心中一聲狠呸,他還擔心這小子,擔心個毛啊!
當下也紅着眼四處砍殺,一時間鮮血橫飛,悍勇無匹,帶動得身邊人也是一陣猛砍猛殺!
來犯的胡人有兩千餘衆,寧州最靠近邊防的這個軍營有五千人,此地叫做燕回坡,離寧州城還有一段距離,是西北邊境上的第一道防線,若是此地失守,那寧州城首當其衝,危險大增!
五千人,還要留着兩千人鎮守兵營,防止敵人突襲,三千人對胡人的兩千騎兵,原本是有些吃力的,但是有林參將冒死帶頭衝鋒在前,又有逐漸在軍中樹立威名的徐成霖拼死砍殺,再加上砍瓜切菜一般的新晉殺神何七,與忽然間勇猛倍增的盧大樹,帶動得平日裡看見騎兵就有些慌的燕回坡守軍個個士氣大增,一時間竟然阻住了進犯的胡人!
胡人騎兵擅長突襲,以速度快取勝,卻不善持久戰,突襲不成,卻不斷死傷毫無寸進,很快就軍心渙散,打了不到一個時辰,兩邊雖然各有死傷,大齊軍這邊士氣仍是高昂,胡人那邊卻有些疲勞怯戰。
“犯我大齊者,殺無赦!殺!殺!殺!”
此時後方軍營中戰鼓再次擂響,林參將適時扯着嗓子怒吼!
”殺敵!殺敵!殺敵!”
震天的鼓聲像是膠着的戰場上的一聲驚雷,已經砍得有些麻木的將士們重新振作起來,高聲迴應,反倒是忽然被這鼓聲和喊殺聲震得心神不寧的胡人士氣被打落下去一大半,又打了不到半個時辰,傷亡更多,逐漸就有人紛紛丟盔棄甲,轉身往回逃竄!
“殺啊!衝!”
勝利在望的大齊軍隊頓時士氣達到頂峰,立刻就乘勝追擊,直直追出十多裡,才被林參將攔住。
“窮寇莫追,回營!”
“爲何不追上去全殲胡賊?”
何七鬥志昂揚,勒住了馬,不解地問道。
“我們身後還有大營,大營只有兩千人,這股胡賊來得蹊蹺,若是我們全都去追殘兵,後方若是失守,後果不堪設想!”
林參將高聲說,也是說給身後戰意滔天卻不得不停下腳步的兵士們聽。
這場突如其來的敵軍突襲,以大獲全勝告終,來犯胡人死者四百餘,傷者更是上千,大齊軍雖然死傷沒那麼慘重,但是傷亡也有好幾百。
林參將一一安排人打掃戰場,接回陣亡者遺體,救治傷兵,清點敵軍首級與俘虜,忙得不可開交。
何七身上也掛了彩,但屬於輕傷,就幫忙在軍醫帳中照顧傷者,正忙碌的時候,卻有人過來跟他一起忙碌,他擡眼一看,是徐成霖。
何七手頭的動作就僵了一下。
徐成霖打贏了他是事實,殺敵驍勇也是事實,這些都是事實。
出戰前那場比鬥之後心中的惱怒和不忿,在這場殘酷的戰鬥中已經徹底消散,何七不得不承認,眼前的人,是比他強些。
可是強些又能怎麼樣?誰強白成歡就能喜歡誰嗎?那也沒見誰強大,天下的女子就都哭着喊着要嫁給同一個人啊。
再說了,白成歡那驚人的力氣,就算是徐成霖,也是肯定趕不上的,不管誰強誰弱,跟白成歡比起來,都算不得什麼!
何七經歷了這一場惡戰,眼前看着橫陳的同袍屍體,耳邊聽着傷兵的痛苦呻吟,之前些微的自卑和慌亂早就沒了。
他只要還活着,這人再好,那都不要緊,要緊地是他要想辦法讓白成歡喜歡他,只喜歡他!
徐成霖手下忙着給傷兵撕開被血粘連在皮肉上的軍服,眼睛卻是靜靜地觀察眼前的少年。
他很確定,他從沒見過這小子,也很確定,這小子看他不順眼,難道是因爲他最近風頭有些盛,惹人不忿?
兩人各懷心思,卻都沒有說話。
這一忙就忙到了深夜,兩人帶着滿身的疲憊出了軍醫的營帳,徐成霖才叫住了何七。
“小子,我們可以聊聊嗎?”
何七回頭,看見篝火下徐成霖臉上的誠摯,想了想,還是要把東西給他的,就點了點頭。
“好,你隨我來。”
徐成霖有些驚訝,這小子還要找他打架?
但他還是跟上了一言不發的何七。
何七直接回了營帳,拿了那個長條的盒子出來,就往營地裡的一處空地走去。
徐成霖心中疑惑更甚。
兩人在空地上站定,何七才抱着那個盒子上下打量了徐成霖幾眼,從鼻孔裡哼了一聲,問眼前的人:“你和成歡什麼關係?”
“成歡?”
徐成霖心口一緊:“你什麼意思?”
成歡已經死了,已經死了啊,可怎麼忽然間會有一個陌生人提起來?
何七揚了揚手中的盒子,決定小小爲難一下:“你必須先告訴我,你和成歡什麼關係,我才能把她交託的東西交給你!”
成歡有東西給他?
徐成霖看着眼前從沒見過的這個少年,心頭一陣刺痛——成歡已經死了,怎麼可能還有東西交給他?
這個人是誰?如果成歡真的認識這個人,他爲什麼不知道?
“你到底是誰?你想幹什麼?”徐成霖變了臉色,沉聲說道。
成歡的屍身是他親眼看着蕭紹昀抱在懷裡放入了金絲楠木的棺槨中,又怎麼可能會活着?
“呵,成歡託我千里迢迢帶東西給你,你居然連一句實話也不肯對我說?”何七不由得生氣。
徐成霖冷笑:“你到底是誰的人?皇帝的人還是寧王的人?成歡已死,你們還不肯放過她,還要利用她,你們真是該死!”
“該死?”何七大怒,“她活得好好的,你居然咒她死?”
活得好好的?
如果她還能活着,如果她還活着……徐成霖眼眶一陣溼熱,可她死了啊。
“給你,既然你如此厭惡她,從今以後,再也不要打擾她,我以跟你這種人同袍爲恥!”
何七簡直要氣炸了,真想把手中的盒子扔掉,但是他答應了白成歡,不管這個人如何可惡,東西總要給他,他厭惡地把手中的盒子塞到徐成霖懷中,轉身就走。
徐成霖低頭看着手中的東西,顫抖着手打開了盒子。
成歡帶給他的東西——明明知道可能是皇帝的毒藥,明明知道可能有險惡的用心,可他還是想打開看一看。
往後的歲月裡,每當想起這一刻,徐成霖總是忍不住慶幸,幸好他打開了,沒有直接扔掉——微弱的營火下,他面前展開了一幅畫,一隻威風凜凜的老虎從山林間縱越而出,下山而來。
畫上沒有落款,沒有印章,卻有他熟悉的一筆一畫。
虎鬚總要比別人多上那麼幾根,老虎額頭上,總是那麼正正經經地寫着與衆不同的楷體王字,假的那麼鮮明。
他曾經嘲笑過無數次的筆觸,此時讓他雙手不住地顫抖。
成歡,這是成歡親手所畫,是她獨有的習慣,是連蕭紹昀也不知道的習慣!
她還活着,她真的還活着!
眼眶裡的溼熱忽然奔涌而出,徐成霖一路奔跑,攔住了何七:“她在哪裡?她在哪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