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豬?這人來人往的道上怎麼會有野豬?
短暫的寂靜之後,一羣柔柔弱弱的丫鬟婆子齊齊發出了刺破天際的尖叫聲,原本寂靜的山林間撲楞楞地驚起無數飛鳥,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反倒是威北候夫人和忠義伯夫人,雖然臉色煞白,卻沒有失態地大喊大叫,立刻就向着山頂看去。
搖蕙站在威北候夫人身前嚴嚴實實地護着,卻心急如焚地望向那一直向着山頂而去的白色身影,大小姐,大小姐怎麼辦?
怎麼會有野豬?
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有這什麼野豬?
搖蕙的眼淚嘩地一下就流了出來,要是大小姐有個什麼意外,她死一百遍都挽不回啊!
“阿花,野豬和瘋馬,哪個厲害?!我們去幫大小姐!”
搖蕙死死地抓着阿花問道,就要拔腿往大小姐那邊跑,這邊這麼多人護着,哪裡需要她和阿花,倒是大小姐,她只有一個人!那野豬衝着她去了!
阿花也明白過來,一張臉驚得煞白:“當然是野豬厲害,野豬可是吃人的!”
兩人再也顧不得大小姐的吩咐,拔腿就往山上跑!
威北候夫人望着那個越來越遠的身影,心如刀絞一般,忽然掙脫了圍繞着她的丫鬟婆子,也顧不得衣衫不整,就往山上跑去!
“成歡,救成歡,快救她!”她拼命地哭喊起來,樑思賢和徐成如在後面跌跌撞撞地追了上去。
因爲威北候夫人一行都是女眷,忠義伯和徐成如的夫婿帶着幾個侍衛是走在後面的,從看清那是一頭野豬起,他們和幾個侍衛就拔腳往上追,但野豬堪稱山林之王,他們跑得再快,也難以追得上,眼見着那野豬就要撲到那女子的身上!
白成歡也聽見了身後的尖叫聲和越來越近的“嗬嗬”聲,讓人頭皮一陣發麻,可她不能回頭,拼了命一般地跑,再跑快一點,再快一點,孃親就能安全了!
此時的石階變得那麼長,離北山寺那麼遠!白成歡咬咬牙,一頭扎進了道旁的草木叢中!
龐大的黑色身軀也橫衝直撞地跟了過去,白成歡在茂密的草木叢中不辨方向地跑了短短一段路,鼻端就聞到了身後令人作嘔的腥味,這纔將手高高揚起,把團成一團的那件衣服,用盡最大的力氣遠遠拋開,抱着頭就地一滾,只聽“咔嚓”一聲巨響,野豬不知道撞倒了多少草木,白成歡卻順着陡峭的山坡一路滾了下去!
“大小姐!”
搖蕙撕心裂肺地喊着,只看見大小姐和野豬一起消失在草木叢中,然後聽見了野豬震天的咆哮,大小姐呢?大小姐呢?!
北山寺的僧衆已經聽到了動靜,幾個武僧手執棍棒趕了出來,威北候府的侍衛們也總算追了上來,一羣人循着野豬的蹤跡追了上去,只見鐵甲獠牙的野豬正瘋了一般在撕扯一團菸灰色的破布,而那個白衣的女子,已經徹底失去了蹤影。
威北候夫人在北山寺外遇襲的消息,沒等他們下山,就已經傳揚了出去,沸沸揚揚地傳到了京城的每一個角落。
在山腳下等得心焦的晉王聽到一羣驚慌下山的女眷議論紛紛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威北候夫人遇襲……那成歡姐呢?她一定是跟在威北候夫人身邊的!
晉王二話不說帶着侍衛開始往山上跑,而一羣遠遠聽見動靜,驚魂未定的女眷中,兩個從轎中出來的女子,卻是對視一眼,微不可見的喜悅瞬間盈滿眼底。
寂靜的北山除了修石階的那時候,幾十年來,第一次這樣熱鬧,沸反盈天地鬧到了天黑。
白成歡覺得自己又做夢了。
頭頂上雨過天青的紗帳上像是巧筆勾勒上去一般的萱草刺繡,帳中香氣清雅悠長的銀鏤空香囊球,還有帳邊垂掛的銀鉤瓔珞,都是從前孃親臥房的模樣。
牀邊散發着暖洋洋光芒的琉璃燈罩裡,紅燭靜靜地燃燒,安寧靜謐,火焰時不時搖曳一下,照耀得多寶閣上錯落有致的玉石盆景和琺琅花瓶一閃一閃地發出細小卻璀璨的光芒。
孃親是個爽朗的婦人,卻喜歡美麗精巧的東西。
從前喜歡海棠,後來喜歡萱草。琉璃美玉,她都喜歡。
孃親的臥房,就都是爹爹到處蒐羅來的好東西,和她侯夫人的地位十分相稱。
可這怎麼可能呢?她怎麼可能還回到這裡,堂而皇之地像從前一樣,賴在孃親的牀上?
威北候夫人就坐在牀尾的帳邊,看着紗被下那小小的人兒睜開眼,黑亮亮的眼珠子迷茫地盯着空中一瞬,又緊緊閉上,忽然嗚嗚咽咽地喊了聲“孃親”。
威北候夫人的心如同被這聲孃親狠狠地攥了一把,這不是她的成歡嗎?這不是她那個人前端莊,人後喜歡和她歪纏的女兒嗎?
鬼使神差地,她立刻就伸出手去,撫上了那張尖尖的小臉:“成歡!”
白成歡忽地睜開眼睛,孃親那張慈愛的臉忽然就在眼前,那麼清晰,飽滿的額頭,有些棱角卻仍舊風姿綽約的臉龐,不是她的孃親,又是誰?
“孃親!”
這個夢可真好,真是太好了!
白成歡一把撲進威北候夫人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孃親,成歡好想你,好想你啊孃親……”
懷裡軟軟的小人兒翻來覆去就是這麼一句話,卻哭得威北候夫人心都化成了一灘水,她眼前又浮現出那個搶了她的衣服就跑的身影,忽如其來一陣心疼,眼淚撲簌簌地就落了下來,抱着懷裡的女子也哭了起來。
“成歡,孃親也想你啊,你怎麼就忍心扔下孃親?你知不知道你這一去,要了孃親的半條命啊……”
在外室打盹兒的徐成如和舅母章氏只聽得內室裡一片哭聲,一個激靈就清醒了過來,快步走進去,就見那位白小姐的兩個丫鬟手足無措地站在地下,而她的嫡母,正和那位白小姐摟在一起哭成一團。
徐成歡和章氏對視一眼,徐成如趕緊走上前去想輕輕地把兩人分開,卻發現根本就分不開。
兩人都哭得忘乎所以,一個叫着孃親,一個叫着成歡,把彼此摟得死死的。
徐成如後背心一陣發涼……若不是知道三妹當真死了,她,她真要以爲這就是嫡母和三妹了!
這位白小姐舍了命的來救母親,到底是什麼來路?
搖蕙尷尬地看了看震驚的徐成如,心裡也是一片慌張,大小姐這是想遠在虢州的太太了,對吧?一定是的,一定是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