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任何人說,白成歡也聽得出來那個聲音是屬於徐成意的。
生前,對於這個庶姐,她和孃親一樣,雖然不喜,但也從不曾放在心上刻意刁難。
而徐成意,仗着生母朱姨娘得寵,又有一個同胞的弟弟,在府裡很是囂張,只不過因爲蕭紹昀和父親的緣故,從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可是此時她不用多加打探,也能看得出來徐成如的處境——那個偏僻的院子,從來就沒有人住過,若不是犯了大錯,孃親斷然不會對她刻薄到這個地步。
想到昨天搖蕙就已經打聽出來關於候府如今狀況的消息,白成歡還是不由地皺了眉頭。
朱姨娘被送到家廟,幾個姨娘徹底失寵,徐成意對外說是病了……種種跡象看起來,好像是孃親佔了上風,可是仔細思索下來,若不是犯了天大的錯,候府後院維持了十幾年的格局絕不會被這樣輕易打破。
搖蕙並沒有打探出更多的內情來,但是白成歡卻是由衷地感到欣慰,這樣纔是孃親當家的威北候府啊,若是隨便一個外人的丫鬟都能立刻把府裡的情況摸個透,那就不是威北候府了。
挽着白成歡手臂的樑思賢自然也聽見了那幾聲叫喊,眼神中閃過一抹厲色,直言不諱就跟白成歡說了起來:“那邊的事情你不必理會,我也不瞞着你,那位是威北候府的二小姐徐成意,一個庶出的,卻不知道天高地厚,從前成歡……孝元皇后在着的時候,就成天張牙舞爪讓人不齒,如今更是成了京中貴女的眼中釘。若是以後在候府見了這個人,你也不必客氣,她和成如姐不一樣,成如姐好歹是個知恩的人,徐夫人對她十分好,她也能領個十分,不像這位,對她十分好,她能還給你十分不好來。”
樑國公家和威北候家一直親近,也聽說過徐成意進宮是私自所爲的事情來,倒不像京城別的人家,以爲威北候是要再送一個女兒給皇帝。
白成歡十分敏銳地聽出了不對:“這位二小姐,如何就成了京中貴女的眼中釘?”
徐成意幾斤幾兩白成歡很清楚,要說她在外面得罪了人還行,要是能一次把京城貴女全都得罪光,那也得要有那個本事。
京城跟虢州相比,看起來十分接近權貴中心,但到底不是一個圈子,京城高門的種種,不是這個圈子的人,輕易也不能全都知道,她能打聽到候府發生的大事,但是候府的庶女到底做了什麼,她並不知曉。
樑思賢也沒有覺得白成歡孤陋寡聞,反而認真地跟她說了起來:“這件事侯爺也是非常不情願,能壓都壓了下來,如今她不在宮裡住,輕易也沒人提起,免得皇上又想起她來,不過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免得京城的水把你攪進去。”
樑思賢也說不清爲什麼她明明只和白成歡認識了幾天,卻像是從前和徐成歡在一起時那麼熟稔,白成歡跟她說話的不卑不亢,兩人說話間的默契感,甚至是兩人走在一起,自己恍然間把她當成徐成歡去挽着她的手臂的時候,她也處之泰然的淡定,都讓樑思賢想要跟她一直這樣親近下去,就當是徐成歡不在了,自己又失而復得了一個好友。
抱着這樣的心思,樑思賢唯恐她初來京城會吃虧,就一五一十地把徐成意如何進宮,如何在宮中住了一段時日的事情完完整整說了一遍,這中間,還帶着一些別人都不知道的內情。
白成歡一聽就明白了。
按說徐成意進宮陪伴淑太妃,淑太妃是她的親姑姑,並不算違了規矩,偏偏大齊的後宮到了蕭紹昀這裡,真是不同尋常的冷清。
宮中沒有太后,也沒有皇后,妃嬪更是沒有,只有幾個老太妃,也是沒什麼權勢不管事兒的。
這樣一來,京中貴女想要進宮都沒個藉口,沒有後宮的旨意,女眷是沒有機會進宮的,甚至連過年的朝見都免了,沒有太后,沒有皇后妃嬪,朝拜誰去?
如此一來,能蒙皇帝親自關照住進慈寧宮的徐成意,那真是太過惹眼,京城貴女中,凡是對蕭紹昀有些心思的,如何能不對徐成意忌憚憎惡?
“雖說威北候和夫人都沒有這個心思,但架不住徐成意惹了這樁事情出來,如今京城參加選秀的貴女,心中頭號大敵可就是這位二小姐,萬一皇上真看上了她……”說到此處,樑思賢忽然眼圈就紅了,放開了白成歡,隨手在一邊拂到眼前的垂柳枝上揪下了一片翠綠的柳葉來,揉在手裡碾了個粉碎,“若是皇上當真納她爲妃,成歡地下有知,會何等難受?她算個什麼東西,能讓蕭紹昀忘了成歡?”
眼前遍佈奼紫嫣紅,樑思賢的聲音卻憑添淒涼:“其實我心裡知道,蕭紹昀就是個負心薄倖的,成歡陪了他十二年,可他呢,成歡去了纔多久,就開始選秀……難道忘記一個人,真的就這麼容易?還是說,他和歷朝歷代的帝王沒有區別,只是想要後宮三千,從來就沒想過一心待成歡?天下男子都是這樣的薄情嗎?”
當日徐成歡最好的朋友就是樑思賢,閨中密友在一起,無話不談,蕭紹昀跟她的許諾,樑思賢自然是知道的。
此時聽她這樣說來,白成歡心中是一片片的空茫。
蕭紹昀看上徐成意……若是從前,她自然是不會信的,可如今,選秀啊,廣選天下美人,別的不說,徐成意的相貌自然是上佳的。
只不過,是不是又如何呢,徐成歡已經死了。
她抽出手裡繡着蘭草的帕子,輕輕地撫上了樑思賢的眼角,又低下頭,拉過她的手,仔仔細細將她手上綠色的柳葉殘渣擦得乾乾淨淨。
“思賢,你的那位摯友,若是在你眼前,定然不希望你爲了這樣的事情傷心流淚。這世間的男子,有薄倖的,也有深情的,遇到什麼樣的,那端看個人的造化,孝元皇后沒有這個福氣,那你就好好地活着,過得和和美美,一輩子事事如意,把她的那一份兒福氣,也一起享了,豈不是更好?”
白成歡輕輕地勸着,轉了話頭:“思賢,你如今又是怎麼打算的?可有意去參選?”
說起這個,樑思賢心中雖然哀傷,卻是一凜:“我絕不會去參選,我要是去參選,怎麼對得起成歡?況且,蕭紹昀那樣的人,就算是皇帝,我們樑國公府也不稀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