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北候夫人愣怔了一般坐在威北候的書房,無論威北候怎麼問都不說話。
女兒明明死了的,全京城的人都看着,聲勢浩大地葬進了皇陵,如今卻說還活着,這怎麼可能呢?
她心裡亂糟糟的。
怎麼活過來的?她腦子裡一團亂麻,怎麼理也理不清。
屍首還能活過來?不,這明明就是另一個人,可成霖一口咬定那就是成歡……這個女子在北山寺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的確讓她恍恍惚惚,有過成歡在身邊的感覺,可是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死了的人,怎麼還能活過來呢?就連皇帝招魂,她都不相信的。
圓慧不也說成歡已經往生極樂了嗎?
威北候已經勉強能起身坐着了,坐在軟榻上,一連叫了幾聲“珍娘”,威北候夫人的眼珠子都沒動一下。
這到底是怎麼了?
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了,怎麼夫人反倒成了這個樣子?
威北候想起兒子眼睛通紅送了夫人進來,只說了幾句話,就匆匆進宮去了的樣子,心頭疑惑更盛。
“海勝,去,叫個人來,問問清楚怎麼回事!”威北候揚聲叫候在外面的長隨,外面有人應了一聲。
威北候夫人卻忽然伸出手,按在了威北候的手背上:“不必了,人都被我關起來了,侯爺先別問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威北候不顧後背的疼痛,立刻就站了起來。
若是沒有大事,夫人斷然不會如此大動干戈,夫妻幾十年,他豈能不知?
“那你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到底怎麼回事?威北候夫人回想起搖蕙和菱角,還有她身邊的銀環銀佩還有高嬤嬤如同見了鬼一般的眼神,她們都在害怕。
可想起兒子一聲聲的“成歡”,還有那個白成歡撲在兒子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的悽楚模樣,她心中又酸又痛,又難過。
她自己都不能相信的事情,可怎麼跟侯爺說呢?
門外的海勝已經被威北候叫住了,威北候夫人望了望緊閉的房門,緩緩開了口:“侯爺,若說成歡還活着,你相信嗎?”
宮門口,一身盔甲的徐成霖一下馬,宮門的幾個守衛就瞪圓了眼睛。
左看右看,直到接過徐成霖手中的文書檢查完,纔算是徹底反應過來,其中一個擡手就給了徐成霖一拳!
“真的是你啊?徐成霖你真的回來了?!牛啊!犯下這樣的大罪還能回來,服,兄弟真服你!”
守門的侍衛和徐成霖從前都在宮中當值,跟徐成霖也算熟稔,當日徐成霖做出劍指皇帝的事情,真是嚇破了每個人的膽兒。
雖說他是因爲死了妹子心裡難過,要跟自己的妹夫算賬,可他這妹夫是皇帝啊!
死定了,保不齊威北候府都要遭殃!這是那時候大家一致的想法。後來威北候府沒事,可想着徐成霖總要受些苦了。
可誰能想到這才幾個月,皇帝的氣居然就消了,徐成霖居然手持皇帝的赦免書,大搖大擺回來面聖了!
“嘖嘖,到底是你們侯府根基深厚,厲害,徐成霖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兄弟跟你混!”
這侍衛連連讚歎。
徐成霖卻只是笑了笑:“我先去面聖了,閒了請你們一聚!”
“好好,那兄弟們就後日,給你接風洗塵!”
這侍衛家中只是一個四品的將軍職,能得了這份差事也是託了好些關係,此時覺得見識到了威北候府和徐成霖的能力,立刻就起了深交之心。
徐成霖無心應酬,卻也連聲應好,按規矩進了宮門。
遠遠看見領路的太監,他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他能回來,不是威北候府的根基深厚,在蕭紹昀這樣一心專權的皇帝面前,再深厚的根基都不算什麼。
蕭紹昀終究是念了一份對成歡的情分。
可這情分……成歡哭成那個樣子,從來都沒有過的委屈,絕望,雖然是死了一次,可他總覺得不對。
看母親震驚的樣子,一時還無法接受成歡換了一個人的事實,父親更是不知道態度如何,至於蕭紹昀,徐成霖想了一路,成歡的事,先不能讓蕭紹昀察覺到。
他還沒有問清楚成歡到底怎麼死的呢?
寧王的話時時在他耳邊迴響,若成歡的死真的和蕭紹昀有關……
徐成霖習慣性地去摸佩在腰間的劍,卻摸了個空。
沒了御前侍衛的身份,他是不能帶刀兵入宮的,更何況他還有過意欲弒君的劣跡。
這樣的皇宮,成歡卻好端端地死了,多麼讓人想不通的事情!
蕭紹昀正在御書房出神,聽聞徐成霖來了,也沒換地方,直接就讓人宣他進來。
“罪臣徐成霖叩見皇上!”
由於身穿盔甲,基於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戎裝加身可以不行跪拜禮,徐成霖只單膝跪了下來,低垂着頭,從蕭紹昀的視線看過去,倒是一派恭敬。
“平身吧。”
蕭紹昀無意爲難他,今日在惠郡長公主府發生的一切,讓他心中亂得難受。
“你終於知罪了……威北候上書替你請罪,朕不忍看他年老失子,才允你回京,若再有下次,徐成霖,朕一定會將你當場格殺!你去吧,好好思過,等你反省好了,朕再用你!”
自從成歡死後,曾經情誼深厚的君臣已然反目,事到如今,蕭紹昀也不想再說什麼面子話,他只想打發了徐成霖,一個人靜一靜。
“臣遵旨……但臣想多問一句,皇上,抓刺客的事情可有眉目?”
蕭紹昀眼底一片森然看向徐成霖,刺客……對,他幾乎忘了還有刺客這回事。
“刺客的事,無需你管,朕心中有數。”
蕭紹昀一邊說,一邊想着是不是要找個替罪羊出來了結這件事。
徐成霖不再多問,起身退出了御書房。
蕭紹昀絕不是這樣的性子!他這個人,無論是當太子還是當皇帝,有仇絕不會容後再報!
他走得太匆忙了,很多事情都沒辦法知道。
可是如今他回來了,定然不能這樣了事!
他要去問問成歡!
徐成霖離開後,劉德富走上前:“皇上,該用午膳了。”
蕭紹昀卻沒動身,忽然問了句話:“劉德富,你有沒有覺得,我對他太仁慈了?”
劉德富一驚,這話,可怎麼回?他一個太監,還管得了皇帝?
不過他察言觀色,還是斟酌着回了:“皇上宅心仁厚,寬宏大量,是天下萬民之福。”
蕭紹昀聽了一笑。
寬宏?他從來就不是寬宏的人,只不過前世徐成霖是大齊的棟樑,他不想平白折了這個人而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