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您是兩朝老臣,哥哥的事情纔剛剛過去,您知道怎麼做的對不對?”
白成歡走到威北候身邊,扶着他坐下來,威北候看着女兒滿眼愛憐,卻一陣呲牙咧嘴。
白成歡想起威北候也在挨廷杖的大臣之列,不禁嘆氣:“爹爹,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如今您也知道了,女兒知道您生氣,可是您若是都冷靜不下來,以後我們侯府豈不是危險?”
威北候坐在榻上,唿哧唿哧地喘粗氣。
昏君!這就是個昏君!
想起成歡死後,蕭紹昀的種種作爲,威北候忍不住老淚縱橫。
“我真想殺了他!我真想拼着侯府不要了,殺了他!”
“可是爹爹,那樣一來,咱們都會死,咱們侯府百年的基業煙消雲散,咱們侯府上下一個不剩,雞犬不留……爹爹,我在虢州活過來的時候,一開始,我也是一心想要殺了他的,可是我怎麼能呢?弒君之罪,是要誅九族的,我不能害了白家,也不能害了侯府。”
白成歡跪在威北候膝前,讓威北候感到陌生的臉上更是陌生的神情,偏偏語氣熟悉無比:“爹爹,後來我一直在想,我怎麼樣才能報仇……如今我開始覺得,若要報仇,並不是非要殺了蕭紹昀不可。”
“讓他好好活着吧,然後奪走他所有在意的東西,他在意什麼,我就奪走什麼……讓他像我一樣,痛苦絕望地活着,我纔算報了仇……爹爹,你仔仔細細地告訴我,我死後,都發生了什麼,他如今在意的,又是什麼?”
清冷的聲音帶着寒意,威北候夫人扭過身抹了抹眼角,她曾經天真乖巧的女兒啊!
一夜過去,威北候府已經徹底平靜了下來,昨日那場滔天巨浪連一道漣漪都沒有留下來。
搖蕙被放出來,回到白成歡身邊的時候,還以爲是在做夢,
直到她看到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盞清茶淡淡地看着她的大小姐,才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空無一人的內室中,大小姐的聲音一如從前。
“搖蕙,昨夜辛苦你了。跟了我幾個月了,你知道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對嗎?”
搖蕙連連叩首:“大小姐,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什麼都不要亂說,什麼都不要亂問,大小姐就會保住她的命的!
“你是個懂分寸的人,我一向放心,起來吧,以後該怎麼還怎麼。”白成歡頷首,搖蕙是個聰明的人,從一開始就是如此。
搖蕙的心這才踏踏實實落在了肚子裡,心裡不禁羨慕阿花的好運氣阿花沒有大小姐這樣強悍的身體,自從那天受了傷,這幾天一直是當成副小姐一般養着,卻這樣躲過了這場禍事。
不然以阿花的性子,大小姐怎麼處理阿花,那還真是沒個準兒。
想起阿花,搖蕙又四下看了一眼,菱角呢?
白成歡一眼看出了搖蕙在看什麼,放下了手裡的茶盞站了起來:“替我更衣吧,今日咱們去北山寺菱角不會再回來了,她不適合在我身邊了,我讓孃親給她換了個地方。”
搖蕙受寵若驚,大小姐還願意跟她解釋!
可是大小姐以後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叫威北候夫人“孃親”麼?這怎麼成?
這樣讓人聽見了,豈不是又要起波瀾?!
但是經了這麼多事,搖蕙已經對大小姐生出了無比的信心,大小姐既然敢這麼叫,那就一定會思慮周全的。
威北候府的馬車出了門,一路向北山寺而去,徐成霖騎着馬跟在後面,一路上倒是遇見不少熟人,一路走一路打招唿,又許下了幾場酒局,應下了幾場接風宴。
白成歡坐在馬車中,透過綃紗望着騎在馬上,笑容和藹,滿面謙遜的哥哥,幽幽一嘆,倚在了馬車的車壁上。
從此以後京城中人,肯定都會見到一個平易近人的威北候世子。
從前的哥哥,風流倜儻,卻從不是這樣的人,總有幾分世家子弟的高傲在骨子裡,跟不熟悉的人,不屑虛與委蛇。
可方纔哥哥遇見的人中,就有他從前十分厭惡的威武將軍之子。
哥哥都是爲了她啊。
皇宮正門內,一人一騎沿着寬闊的宮道飛馳近前,守宮門的侍衛原本還以爲是晉王,正要攔下來稽查,卻有眼尖的早就看出了馬上的人正是皇帝,立刻後退,宮門大開,一羣人恭敬跪地,等到人馬蹤跡遠去,才紛紛站了起來。
“皇上,剛纔那是皇上沒錯吧?”就算是皇宮的侍衛,也不是常常能見到皇帝的。
眼尖的那個點點頭:“沒錯,是皇上。”
至於皇上幹什麼去,去哪裡,沒人再敢多嘴,說多了就是窺探。
惠郡長公主府從昨日起,就緊閉府門,看着是又要過縮頭縮尾的日子了。
惠郡長公主百無聊賴地拿着把小銀剪剪着面前花瓶裡的花枝,剪了幾枝,就索然無味地丟了剪子。
冒着掉腦袋的危險,失去了長公主府的保命令牌,不惜和駙馬反目,置兒女於險地,最後落得的,還是這樣的一個結果。
給胞弟寧王的書信已經送了出去,以後會如何,她心中是一點底都沒有。
駙馬責怪她不該再生出妄念,可是想一想,蕭紹昀做皇帝,和自己的胞弟做皇帝,那差別就太大了!
至少她的親弟弟做皇帝,她是怎麼都用不着過這樣縮頭烏龜一樣的日子,一輩子憋屈到死!
只恨蕭紹昀太過謹慎,如今竟無下手之處!
惠郡長公主心內煩惱,正欲擡腳出門走走,就見公主府的一個長史飛奔着進來回到:“長公主,皇上來了!”
那長史滿臉恐慌,惠郡長公主也怔住了,蕭紹昀是真的要置她於死地?!
等她反應過來吩咐迎接的時候,蕭紹昀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惠郡長姐,朕要見永妍!”
昨日從回去,到深夜,再到天明,他輾轉反側,助眠香燃了一根又一根,也無法入眠,那張陌生的臉在他眼前時時浮現,明明是不一樣的人,卻偏偏讓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這種種巧合!
曾聽過民間傳言,幼童的眼睛尤爲純淨,能看到許多東西,他就要藉助永妍這雙眼,好好地看一看,那個白成歡,有什麼不尋常!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