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切,唯有江山。”
白成歡神情漠然,眼神空洞,看不出恨意,卻讓人覺得冷到了骨子裡。
徐成霖眸光閃了閃,不包括成歡嗎?
蕭紹昀,他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和成歡,一起與蕭紹昀相識於幼年,成歡是蕭紹昀最在意的玩伴,他是蕭紹昀最信重的兄弟,可是如今,成歡死於蕭紹昀手中,他與蕭紹昀,已成生死仇敵。
若說蕭紹昀從不曾對成歡有過真心徐成霖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
喬皇后的上陽宮中,眼神閃閃發亮的幼年太子,十幾年如一日的呵護,甚至是獨佔,怎麼可能都是假的呢?若是真的不喜歡一個人,裝一時一刻尚可,裝十幾年,那除非是聖賢。
更不用說,時至今日,蕭紹昀還在爲了給成歡招魂,做出一樁樁在臣民看來昏庸無比的事情……可這些,只要他自己心裡明白就好了,他的妹妹,永遠都不必明白了。此後,多說無益。
“江山……成歡,你覺得,若是換個人,蕭紹昀如何?”徐成霖沉吟一番,指了指頭頂。
他和成歡都是陪着蕭紹昀從太子歲月走過來的人,此話一出,白成歡立即就明白了哥哥的意思。
蕭紹曄,哥哥是說晉王。
威北候和夫人不約而同地神情一肅,卻丁點兒沒覺得兒子有這樣的想法大逆不道,威北候反而點點頭:“不錯,我們候府雖然兵權被收回,但要是讓大齊天翻地覆,未嘗不可!只是晉王,從無此心,恐怕……”
白成歡也很乾脆地反對:“哥哥,且不說晉王從無此心,只說此事兇險,晉王,到底無辜。寧王如何?他當年野心勃勃,雖然爭儲失敗,但定然不會死心……”
“誰都可以,唯獨寧王絕對不行!”
不等白成歡說完,徐成霖就拍了桌子,發出“嘭”地一聲巨響,威北候夫妻和白成歡齊齊看向徐成霖。
“哥,你這是怎麼了?”
“寧王此人……心胸狹窄,又自小與你不和,若他上位,定然不會讓你舒心暢意,他絕對不行!”
徐成霖想來想去,都沒辦法對妹妹說,寧王曾經對她起過骯髒的心思,打過那樣惡劣的主意。
已經瞞了這麼久,就繼續瞞下去吧。
徐成霖緩和了臉色,想起今日打聽到的消息,繼續審度起來:“寧王不行,晉王無心,那先帝的兒子,可就再也沒有了。宗室中,從先帝時打壓到如今,能有魄力與蕭紹昀對抗的,也幾乎沒有,除了一人。”
說完,看向父親威北候。
威北候也看向兒子,父子兩人對視一眼,又一同看向了白成歡。
白成歡想起蕭紹昀那兩道一同發往寧州的聖旨:“秦王?”
威北候與徐成霖皆是點頭。
“當年秦王蕭無雙戰神之姿,令人至今難忘,他第一次統帥大軍出征的時候,還是個少年郎呢,一身銀甲,讓人目眩神迷,得勝還朝的時候,更是風姿絕世,那時候我還做姑娘呢,和要好的小姐妹去街上看他進城獻俘,一羣的丫鬟婆子跟着,也還是擠得一隻繡鞋都掉了!”
說起秦王,威北候夫人深有感觸,在她這一輩人看來,這天底下就沒有比秦王更好的男兒了。
威北候老臉一黑,非常不樂意:“什麼風姿絕世,那一身銀白,白花花的,有什麼好看,我當年可聽說了,他穿成那樣出征,就是爲了出風頭!瞧瞧那幾年,都是你們這些人鬧得,滿京城都喜歡穿銀白色,難看死了!戰神,當年誰沒打過幾場仗啊?再說他讓你爲了看一眼擠掉了繡鞋,那你那繡鞋又是誰給你送回去的?哼,要不是我,你還不得在大街上出醜!”
威北候夫人和一雙兒女齊齊瞠目結舌,這乾醋,隔了這麼多年,居然還喝着?
夫妻多年,威北候夫人對付威北候這種小傲嬌很拿手:“是是是,那繡鞋是你給我送回來的,可人家就是長得好看啊,我又沒說你長得醜,不過這秦王,最後娶了誰家的小姐來着?當時秦王大婚,我那些好姐妹,哭的可不少呢!”
說起這個,威北候神色又正經起來,忍不住嘆息:“娶的是江南的一個小戶女子,本來以秦王之尊,京城世家大族的女子隨意挑,可架不住高宗皇帝心中顧慮重重,怕秦王戰功卓着,再有個世家大族的王妃,會生出不臣之心,刻意如此,算是變相打壓,雖然秦王與秦王妃夫妻尚且和睦,可高宗皇帝的猜忌心一點不剩地傳給了先帝,先帝登基之後,江山穩固,就對他這唯一的親兄弟下了手……可憐那千里迢迢嫁到京城的秦王妃,也就在你們這些無知婦孺的仰慕裡風光了一把,結局實在是悽慘,秦王獲罪當日,就跌落金河,屍骨無存了!”
威北候夫人自然是聽說過秦王妃身死的事情的,據說死的時候還懷着身孕。想想也是,那些虛無的風光,對一個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來說,帶來的,不是福氣,而是災禍。
“都是兒子,高宗皇帝未免太偏心了一些……也不知秦王這些年,心中何等怨恨!”
威北候搖頭:“你這就是婦人之見了,我當年也在秦王麾下打過仗,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原本是個心性赤忱的人,他根本不知道高宗皇帝的用意,就算對先帝,恐怕真正的怨恨也沒多少,不然你以爲他爲什麼這麼多年都毫無動靜?他那樣的人,就算跌落神壇,手中也不可能毫無實力,只有那些目光短淺的人,纔會以爲他獲罪了,就一無所有了,秦王更多的,可能是心寒哪!”
說到這裡,威北候又想起蕭紹昀那兩道聖旨來:“不過這一次就說不準了,宋溫如是文官,跟秦王打交道有限,不瞭解他的爲人,要是蕭紹昀只下頭一條聖旨,那以秦王的性子,必定還是會爲大齊拋頭顱,灑熱血,半分遲疑也不會有,可偏偏有了第二道……先帝是秦王的親兄長,是非對錯,如今多半也都罷了,可蕭紹昀呢?他與秦王,除了叔侄血脈,可並無半點情分,還偏偏做出這樣小人之心的事情,秦王如何想,那就真不好說了。”
徐成霖與白成歡眼中卻同時燃起簇簇火苗。
“父親,那如此一來,秦王,纔是我們最需要的那個變數!”
威北候望着兒女良久,點點頭:“的確如此,但這只是一半的變數,等到秦王那邊做出了迴應,我們才知道另一半的半數,到底會如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