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霖看着忙忙碌碌的妹妹,將這件事瞞上一輩子的想法就這樣徹底地塵埃落定。
“成歡,咱們再去北山寺走一趟怎麼樣?”
徐成霖看白成歡忙完了,才叫她一起出了歡宜閣,沿着長長的遊廊慢慢地走着。
“去北山寺做什麼?圓慧那個和尚知道我的底細,我還是別去他面前晃了。”
“就是因爲他知道你的底細,咱們纔要去問問她,詹士春,到底是怎麼回事。”
白成歡這才重視起來:“向他打聽詹士春?”
愣了一瞬,白成歡很快就明白過來:“對,詹士春說圓慧僱兇殺他,那圓慧肯定知道詹士春的底細,好,咱們這就去!”
“嗯,去完北山寺呢,哥哥帶你去東大街玩一趟怎麼樣?從前你總說想出去玩,可是總也不能帶你去,現在,還想不想去?”
“想去……”說完白成歡卻摸了摸自己的臉。“可是,哥,我已經不是從前的成歡了。”
她這具身軀,不再是和哥哥一母同胞的親妹妹了,雖然她以爲這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到底落進別人眼裡,是不同了。
徐成霖笑微微地看着白成歡,雖然臉不一樣了,可是這都沒什麼關係。
“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你都是我妹妹啊,人生在世,若是隻認一副軀殼,那活着又有什麼意思?”
這話說的白成歡心裡忽然就高興起來,一下子綻開了笑顏,映着碧波,灼灼生輝。
“哥,雖然不至於牽扯到什麼活着有什麼意思,但是你這話,我愛聽。”
長長的廊橋架在空中,岸邊的鳳凰木上火紅的花朵不時被風吹下來,散落在湖面上,隨波逐流。
白成歡走過去,趴在廊橋邊的欄杆上,伸手去捉散落的花朵,卻什麼都沒捉住。
可她還擁有着這麼多的東西,她回過頭看着徐成霖:
“我真是三生有幸,纔能有你這樣的哥哥。”
“過獎,過獎……”徐成霖似乎有些小得意,卻又嚴肅了神色:“成歡,雖然你和從前的成歡不一樣了,但不一樣的,並不是長相,外表這些東西,而是,以後的你,自由自在了,你隨意想去哪裡就去,隨意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你明白嗎?”
她回過頭,看見徐成霖明亮的雙眼中一如從前溫和寵溺的光芒,想哭,卻還是笑了。
“我明白,我再也不是被他困在宮牆之內,只陪伴他的那個徐成歡了,我再也不必回到那個地方去了,哥哥,我死了,又活了,但我徹底自由了,我心裡,再也不必裝着他了。我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等夢醒過來,我還是會好好活着,我還有爹孃,還有你呢。”
“你能這樣想,哥哥就放心了。”徐成霖伸出手,替白成歡拂去落在肩頭的鳳凰花,“走吧。”
據說逆天而活的人,都是心中懷着無盡的冤屈怨恨,才能違逆天道,滯留人間,而他希望成歡不要被這樣怨恨再折磨一輩子。
她的冤屈,自有他來伸張,她只要把那些過去全都忘掉,開開心心地活下去,就是最好的事情。若是爲了蕭紹昀那樣的人一輩子痛苦,那是多麼不值得的事情。
北山寺的禪室內,圓慧和宋長卿一人面前一杯清茶,山間清涼,兩人對坐而飲,頗爲怡然自得。
可宋長卿的心裡,遠沒有表面上這麼愜意。
“詹士春此人,怕是會易容之術,極難對付,一時半刻,怕是不能把他如何了。也是我沒用,不但沒能殺了他,反倒露了行跡。”
宋長卿把手中的茶杯放在了桌上,再多再好的茶水,也滅不了他的心火了。
圓慧倒是老神在在,一口一口啜着他親手採制的香茶,搖頭晃腦:“這又有什麼,這世間人不都說了嗎,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既然此人是關乎國運的大禍害,豈能這麼容易死了?”
“你什麼意思,難道又不急着讓他死了?”
圓慧瞧着宋長卿,悠悠一笑:“非也,非也,我原本也如你這般急躁,可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這件事,我們爲何做不成。”
“我們不瞭解他,也不知道他的弱點在哪裡,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就貿然出手,能成功,那纔是咄咄怪事,從前,是我們小看他了。如今你也不要心急,你不是打定主意,這輩子不管大齊江山,如何洪水滔天,都不管了嗎?那就還像從前那般就好,這次的事情,是我連累了你,從今以後,須要小心謀劃,這一世變數太多,總要看清了再出手。”
宋長卿不語,心中卻完全沒有重生醒來那一刻的輕鬆堅定。
原本是想什麼都不管的,可是,孝元皇后死得這麼早,蕭紹昀又成了這個樣子,宋家滿門,會不會又保不住?
白成歡和徐成霖上山來的時候,圓慧正好就帶着滿心煩惱的宋長卿去後山熘達去了。
撲了個空的兩人站在山門外,雖然有些鬱悶,但對上知客僧的那句“不知何時歸來”,只能原路下山。
“成歡,累不累?”
徐成霖看白成歡雖然走了這麼久,卻不見疲色,對她非要和他一起騎馬出來這件事,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白成歡腳步飛快地下山:“不累,哥,你不是要帶我去東大街嗎?咱們快走吧。”
今日出來,白成歡因爲要騎馬,穿的很是利落,粉白的裙角只到腳踝,裙下一雙厚底繡鞋在石階上飛快地走動,猶如蝴蝶蹁躚在綠茵茵的草叢間。
徐成霖應了一聲,也加快腳步跟了上去。
待到白成歡和徐成霖到了東大街的時候,因爲正午最毒的那陣太陽已經過去了,東大街又恢復了平日裡的喧譁熱鬧。
沿街兩旁,密密麻麻地開着一家家的酒樓茶館,吃食鋪子,各類賣玩意兒雜貨的鋪子,還有幾家青樓楚館,一條寬闊的東大街,匯聚了天下所能有的繁華熱鬧。
“你從前不是總惦記着去吃飛鳳樓的水晶餃麼?要不我先帶你去吃,吃完了正好逛街。”徐成霖指了指前方,一個門面甚是開闊的酒樓出現在白成歡眼前。
“好啊,我就吃了那麼一次,是很惦記。”
生前吃過的美食珍饈並不少,可是在外面吃過的東西,卻真是不多。
水晶餃侯府和皇宮都有,可就是沒有她跟哥哥來過這裡吃的那次好吃。
或許是越得不到的東西越惦記。
兩人把馬交給跟來的小廝,就走了進去。
飛鳳樓對面的茶館二樓窗邊,一個女子卻直直地看着徐成霖,忽地一下站了起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