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徐成霖面不改色地繼續夾了水晶餃往白成歡盤子裡放,眉毛都沒動一下。
可白成歡卻看着眼前那小巧的餃子,一點都不想吃了。
“哥,你在跟我說謊。你跟安竹林,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爲什麼要問你對她有沒有真心?”
方纔安竹林明顯就是衝着哥哥來的,白成歡再傻也能看的出來,而安竹林眼中那樣夾雜着很多情緒的莫名恨意,讓她有一種莫名的熟悉。
徐成霖不說話,真心,這個世間,真心何其難得?
白成歡靠在鋪了涼簟的椅背上凝神細想,望着牆上掛着的蘭草圖,四邊角落的冰盆冒着絲絲涼氣,安竹林的眼神也在她眼前慢慢清晰起來。
這明明就是一個女子被人辜負,所衍生出來的恨與不甘。
她臨死的時候,看着蕭紹昀,是不是也是這樣的眼神呢?
徐成霖嘆了口氣,望着對面生氣的妹妹,想着要怎麼把這話說的周全。
“成歡,這件事說來話長,那時候,我是喜歡過她,可是如今也退了親,她又做出那樣惡毒的事情……都到這個地步了,說真心,豈不是可笑?”
“那你當初不喜歡她,卻非要跟她定親,豈不是更可笑?”白成歡坐直了身軀,看着徐成霖,緩緩搖了搖頭:“哥,你並不喜歡她。”
“真的喜歡過一個人,不是這個樣子的。你不喜歡她,還要和她定親,雖然這婚是安家先退的,她此時來問你的真心看起來是無理取鬧,倒打一耙,可是哥哥,你真的就把你的人生大事當成兒戲一般來對待嗎?你對安竹林根本就沒有真心,你就沒想過,安竹林會不會因此心生恨意,才做出後來的這許多事情?她縱然是心腸歹毒,可哥哥你,真的就問心無愧嗎?”
如今想想這一切,根本就不對。
哥哥那時說對安竹林一見鍾情,可一個外男,是怎麼見到病得起不來的安竹林,他們又是何時何地見的?全家人連個風聲都沒聽到。
按道理來講,哥哥的婚姻大事,輪不到她這個妹妹來插手,再加上那時候蕭紹昀和寧王的奪嫡之爭也到了最後關頭,她也沒太上心,什麼都不知道,只聽孃親憂慮了幾句那安竹林身體不好,其他的都是哥哥自己做主。
可是這麼多年下來,每逢年節,節禮都是孃親備好了送去安國公府,哥哥一趟都沒有去過,也不曾去探望過重病的未婚妻。直到如今,被退了婚,哥哥回京之後,卻一絲反應都沒有,就好像他這是這場婚事的一個旁觀者。
這麼多年,安竹林大概也看出來了,所以她纔會那麼恨嗎?親事,是一個深閨女子最大的期盼,可是哥哥,這是給了人家期盼,卻又把人家的一顆心踩在腳底。
安竹林如何,她懶得管,反正鬧到了這個地步,安竹林就是死敵,可是哥哥,他要是這樣的態度來對待婚姻大事,那以後他的婚姻能有好結果嗎?思賢對哥哥的一腔情義,又該怎麼辦?
“我……”徐成霖欲要申辯幾句,對上妹妹雪亮的眼神,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明明就是心虛!
難道這天下的男子都是這樣,根本不會把真心當成一回事嗎?縱然安竹林惡毒,縱然這個人是自己的親哥哥,白成歡還是覺得心裡難過的很。
她再也沒有了吃飯的心思,站起身來,語氣沉沉:“我們回家吧。”
原本徐成霖這麼多年就藏着一腔心事,無法跟任何人訴說,偏偏今日還被安竹林這樣質問,此時白成歡這樣失望又難過的樣子,讓他心頭莫名地騰起一股無名火來,也跟着站了起來,卻是攔在了白成歡面前,一雙黑眸夾雜着怒氣和說不出的隱痛,聲音也沉如寒冰:
“成歡,在你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不過是娶個妻子而已,原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沒有真心,又有什麼要緊?我對安竹林有沒有真心,又怎麼樣?若是安家不退婚,我自會娶了安竹林……”
“然後呢?”白成歡擡起頭,打斷了徐成霖的話。
“然後哥哥你就可以把她放在家裡,相敬如賓,然後不冷不熱地過下去?”白成歡悽然一笑:“哥哥,在我心中,你是個最光明磊落的人,可是你這樣的心思,和蕭紹昀又有什麼區別呢?自古以來,有多少人都是這樣,娶個妻子而已,喜歡不喜歡不要緊,那個女子心中如何想,也不要緊,都是無所謂的……哥哥,若我是安竹林,我也絕咽不下這口氣,況且,安竹林也就罷了,可是哥哥你呢?”
說完就越過徐成霖往門口走去,聲音裡透着無限的疲憊:“哥哥,咱們回去吧。這都是你的事情,原本我也不該多管,只希望以後你莫要再做這種與人與己都不好的事情,莫要讓孃親爲你擔憂傷心。”
若是這些年,哥哥不是抱着這樣無所謂的態度,大概,她如今也有那麼一兩個小侄子滿地跑了。
她拿他和蕭紹昀比?她居然拿他和蕭紹昀比?白成歡的話,字字句句都像是利刃在徐成霖心上划過去,立刻就鮮血淋漓!
“那你要我怎麼做?要我去跟安竹林道歉,說我對她從無真心,還是要我死皮賴臉再去求娶安竹林?!”
徐成霖怒吼出聲,一把扯住了白成歡,讓她回過頭來面對着他,眼底的怒氣再也遮不住。
她想要他怎麼辦呢?他是連蕭紹昀都不如,他難道沒有真心嗎?可他有真心又能如何呢?
白成歡從沒見過徐成霖這樣對着她發怒的模樣。
濃黑如墨的長眉斜斜地立了起來,一雙黑色的眼眸幾乎能燃燒起滔天的火焰,年輕的臉上像是覆蓋了一層冰雪。
“哥,你生氣了?我並不是偏幫着安竹林,我是希望你……”
希望你能找到一個你真正喜歡的人,好好地共度一生,而不是像她這樣得不到任何的幸福。
可是她並沒有機會把話說完,徐成霖霍然轉過身去,寬大的衣袖從她眼前拂過,做了一個“停”的動作。
“不必再說了!成歡,我不想和你吵。如你所說,這些原本就是我的私事,從今以後,你再也不許過問,再也不要跟我提什麼真心了,我沒有真心,我這輩子,也不會對任何人有真心!”
白成歡沒想到徐成霖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往日親密無間的親兄妹,忽然間就被哥哥豎了一道高牆在彼此之間。
她微微蹙眉,難不成哥哥年少時被誰傷了心,才以至於此?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