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如像是看一個從來不認識的人一樣看着徐成意,臉上如同被人狠狠扇了一個耳光般火辣辣地發燙,心中大慟,這是她的二妹嗎?她竟然這麼羞辱她?
“成意,你到底是怎麼了?你別忘了我們是庶女,庶女呀!她是你的嫡母,我是你的大姐,可是你自己聽聽你說的話,這還是人話嗎?”
徐成如眼淚譁然而下,或許有庶出的委屈,但並沒有多少不甘心。
看到自己把徐成如罵哭了,徐成意心頭也多少爲自己的口不擇言有些心虛內疚,但只是一閃而逝。
她很快再次揚起下巴:“是啊,我們是庶女,所以她永遠不可能真心對我們,我跟她,現在已經是你死我活,不是我踩着她登上高位,就是她把我打入地獄,大姐,都這樣了你還妄想我能跟她母女情深?她根本就不可能把我們當女兒看!”
徐成如搖搖頭:“不,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做出這種事來……母親能好好地把我教養大,給我準備豐厚的嫁妝,給我找一個品行溫厚的男人讓我做正妻,這是她對我的好,你怎麼能說我是條狗?母親要是真把我當條狗,那她大可不必爲我費心思,隨隨便便打發出門去拿我換取利益也沒人敢說她什麼!就連你一直對她不敬,她也從來沒有當真把你怎麼樣,當初她也曾要教養你,但是朱姨娘非是鬧騰不許,她作爲嫡母,做到這個份兒上已經是夠了,你如今又何必說這種話?”
徐成如不僅爲自己遭到羞辱不平,更多的是爲心中真心尊敬的嫡母不平。
見多了京中別家庶女的悲慘生活,徐成如早就知道自己能遇到這樣一個嫡母是多麼幸運。雖然她從來跟嫡出的三妹成歡沒法比,但是威北候夫人護着她長這麼大,也不全是因爲她的討好乖巧,多少也是有些真心疼愛的,她自己心裡是清楚的。
可是徐成意絕對不會這麼想:“大姐,我對你不是那個意思……至於我跟那個老虔婆,是絕不可能再和平相處的,你就死了勸和的心吧!我之所以這麼說,就是不甘心!我替你委屈,也替自己委屈……你想想,我們也是威北候的女兒,我們也有花容月貌,也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憑什麼就該去找一個庸庸碌碌的男人,一輩子看那個老虔婆的臉色過日子?我跟徐成歡比哪點不好?她能做皇后,我有何不可?”
徐成如完全被這些挑戰她認知的話打擊到了,她不住地搖頭,瘋了,二妹這絕對是瘋了!一個庶女,居然妄想做皇后?這可是歷朝歷代嫡庶最分明的大齊朝啊!
更何況如果不曾有三妹徐成歡和皇上的事情在前,她可能還會贊二妹一句有志氣,可是現在,三妹屍骨未寒,二妹就有這個想頭,這根本就是毫無姐妹之情,鮮廉寡恥之極!
她吸了口氣,竭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說起最擔心的事情:“那你拿給皇上的那個如意結呢?三妹她,她不可能把她最喜歡的如意結給你的,父親和我心裡都清楚!”
說起這個,徐成意更是無所謂,臉上的笑容扭曲:“是啊,你們都清楚……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啊,對了,你是想說我欺君嗎?可只要皇上認定了那是真的,你們就什麼都別說了,就算說了,欺君是什麼罪名呢,誅九族啊,我的好姐姐!是你敢去跟皇上說呢,還是父親敢呢?只要你們不怕死,我無所謂的。”
徐成意兩手一攤,完全不在意的模樣。
候府上下,可能真的沒有一個人會相信,可是那又怎樣,誰敢冒着性命危險去揭露她?
徐成如的心徹底沉入了谷底,她怎麼會有這麼一個不長人心的妹妹?
這樣的人也配肖想皇后的寶座?
成歡,那麼善良懂事的成歡,徐成意真是給她提鞋都不配!
徐成如的心徹底涼了下來,也再沒有一絲替眼前這雄心壯志的二妹妹擔憂的心思,轉身而去。
她要找父親,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人,禍連家族!
望着徐成如失望而去的身影,徐成意嘴角翹了翹,轉身大步而行,走在芳菲四月的候府小路上,臉上盡是凜冽的寒意。
翻臉了也好,又少了一個要顧忌的人。
從她記事起,她就是比不得嫡妹徐成歡的。
她明明比她大了一個月,是她的姐姐,可是徐成歡的吃穿用度,卻遠超她好幾倍。她金尊玉貴地在所有人的寵愛呵護下活得無憂無慮,自己卻要日日在朱姨娘面前聽着她抱怨咒罵。
所有嫡出的,都該死!這就是朱姨娘從小種在她心裡的種子。
可是漸漸長大,她才發現完全不是這麼回事兒。
候府請的女夫子從不在她們面前提及嫡庶之分,看起來也好像是一視同仁,但她看着徐成歡的時候,眼神卻要柔和得多。甚至於進了閨學,夫子和那些世家千金的眼裡,看到的也永遠都是徐成歡,而她徐成意,在她們眼裡又算得了什麼呢?
最後是年輕英俊的皇帝蕭紹昀,他的眼裡,又何嘗看到過自己這個庶女呢?
當初得知徐成歡要做皇后了,她生生掐斷了自己精心養護的指甲,心裡一團火恨不得把一切燒光!
如今,徐成歡終於死了。
徐成歡活着的時候壓在她頭上也就算了,可她死了還想壓在她頭上,那就是做夢!
她挺直了肩背,決絕的的身姿讓身後跟着的兩個丫鬟腿肚子直顫。
跟着這二小姐,從前受些打罵也就算了,如今倒是真要了命了,一個庶女,說起話來卻口無遮攔,膽大包天,是篤定了她們是她的丫鬟只能把身家性命賭在她身上絕對不敢亂說話嗎?
兩個丫鬟悄悄對視一眼,心肝兒都要碎了,卻只能戰戰兢兢地在心裡怪自己實在是命不好!
唯今之計,也只能趕緊祈禱神佛保佑,讓這二小姐心想事成飛黃騰達吧,不然她們這些近身的丫鬟,還不是死路一條?
威北候早已聞訊趕到了榮熙院,正在撫慰臉色還是有些紫漲的夫人。
“夫人莫氣,這事兒皇上只是一時被她矇蔽了,成歡屍骨未寒,皇上絕對是不會這麼快就做出自打嘴巴的事情來的。”
威北候到底是朝臣,他了解蕭紹昀的性子倒是多一些。他心裡對皇帝和成歡之間的情分雖然存有疑慮,但是他也並不相信成歡死後蕭紹昀的做派都是假的。
威北候夫人只是搖頭不信:“是,他可能永不立後,但他的三宮六院可還閒着呢,你的這個好女兒要是隻想謀個妃嬪之流,倒是綽綽有餘!我要不要提前恭喜你,又要做皇帝的老丈人了?”
威北候被堵得有些啞然,很快就肅整了臉色。
“夫人,事到如今,你還看不出來嗎,這個逆女,恐怕要爲候府招來大禍啊!我怎麼可能放任她再去胡來!”
威北候夫人坐直了身子,也顧不得再生氣:“你是說,她給皇上的如意結?”
忽然間只聽得門口簾子響動,臉上猶有淚痕的徐成如走了進來。
“父親,母親,我敢以性命發誓,她給皇上的如意結,絕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