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竹林被劉德富的聲音從恍惚中驚得清醒過來,正好對上晉王挑釁的眼神,心裡忽然就打了個突。
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前世對徐成歡一直維護有加的晉王會對她如此牴觸?
明明徐成歡是蕭紹昀青梅竹馬的皇后,難不成晉王還能比蕭紹昀更瞭解徐成歡?
安竹林立刻求助地看向蕭紹昀,可是蕭紹昀已經冷靜地出聲:“都進來吧。”
殿外的三人這才進了昭陽殿,隨着他們前來的宮女太監卻乖覺地留在了殿外。
沒有皇帝的允許,擅進昭陽殿,死罪。
親眼目睹過試圖勾引蕭紹昀的兩個小宮女被拖走打殺,也被蕭紹昀下過數次面子的徐成意已經學乖了,低眉斂目地走到蕭紹昀面前隨着詹士春一起行禮。
徐成意進宮,原本就是詹士春的意思,皇帝見到他們二人一起過來,倒沒有太驚訝,倒是淑太妃跟着他們一起過來,讓蕭紹昀挑高了眉頭。
在深宮中生存了將近二十年的淑太妃,瞬間就察覺了蕭紹昀的狐疑,也不多說,輕輕行了一禮,徑直走到安竹林面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番刻意的打量,忽然輕笑出聲:“聽說安小姐覺得自己是成歡?可本宮怎麼記得,安小姐是成霖的未婚妻?”
淑太妃能做了先帝始終如一的寵妃,其他不說,單說容貌,這一笑端得是魅惑衆生,正好淑太妃笑盈盈的臉對着詹士春,詹士春卻連一個眼神波動都沒有,低下頭去不再往這邊看。
淑太妃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來,卻是把氣全都撒到了眼前看上去有些孤單無助楚楚可憐的安竹林身上,盯着她的眼神驀然變得狠厲起來。
安竹林前世到後來也做了威北候夫人,自然是認得淑太妃的,可她見過的淑太妃,都是和藹可親的淑太妃,還未曾見過這樣讓人心中發寒的淑太妃,心中不禁一個哆嗦,強做鎮定地行了一禮,辯道:“臣女已經跟徐世子退了親……”
“哦?本宮卻不知道這件事。你爲何退親?”
淑太妃佯裝不知,一心要在衆人面前揭安竹林的短兒,安竹林氣得暗暗咬牙切齒,卻見蕭紹昀一副傾耳細聽的樣子,不得不對這明明是要她尷尬的話做出迴應:“臣女臥病多年,平白耽誤徐世子的姻緣,心中十分不安,當日病重,以爲再也好不起來了,就讓家人退了親……”
“不安?當日定親之時安小姐不就病得起不來嗎,那時候怎麼不想着怕耽誤了他?照你這話說來你與本宮侄兒定親多年,卻始終拖着不肯成親,一直等到如今皇上下旨選秀了,才退了成霖的親,倒是爲了成霖好了?可本宮明明聽說,你是在病好之後,才退了成霖的親,安小姐這話可謂是不盡不實!”
淑太妃說得毫不客氣,嚴辭厲色之下,當年寵妃的積威展露無遺,說完卻輕蔑地看了一眼安竹林,不等她再辯駁,直直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一禮,道:“皇上,本宮原本不應插手皇上之事,但是本宮聽說有人藉着成歡的名義興風作浪,況且此人還與本宮侄兒有這麼多年的瓜葛,本宮出身徐家,與孝元皇后血脈相連,安竹林先是無辜退親,耽誤本宮侄兒多年,損害徐家聲名,後又欲加害本宮親兄嫂與諸多親故,如今又想借孝元皇后上位,本宮若是裝作看不見,豈不是不配爲徐家女?”
說着看蕭紹昀面色漸漸凝重,似乎是聽進去了,淑太妃卻忽然又放柔了聲音,甚至多了幾分悲慼:“況且,皇上,成歡是什麼樣的人,您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再如何,也不可能轉生在一個與她的兄長退了親的女子身上,她也絕不可能去謀害她的家人親友啊!”
蕭紹昀篤信徐成歡會轉生在某一個秀女身上,幾乎已經是前朝後宮人盡皆知的事情,淑太妃此時說的毫無顧忌。
晉王的阻攔與駁斥像是在蕭紹昀心底放了一捆乾柴,而淑太妃這一怒一悲,則像是一個火把,點燃了晉王的那捆乾柴,一團火在蕭紹昀心裡旺旺地燒了起來,把他那一瞬間寄託在安竹林身上的心思燒的乾乾淨淨。
他再看向安竹林的時候,腦子就突兀地出現了前世的很多事情。
前世成歡對安竹林這個病弱得孩子都生不出的大嫂,可謂是關愛有加,每每新得了什麼女子合宜的好物事,除了威北候夫人,淑太妃和忠義伯夫人這三個長輩,也一定會送去一份給安竹林。
可是安竹林從來沒有主動遞帖子進宮探望過成歡,年節朝拜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對成歡表達出什麼熱切喜愛之意。
那時京城權貴家的女眷表面上不說什麼,暗地裡卻紛紛議論,他也曾爲成歡不值。
是以後來徐成霖要殺妻之時,他也沒多過問,反倒是成歡聽聞消息之後,出宮衝進威北候府,奪下了徐成霖手中的劍,救了安竹林一命。
而這一世,成歡似乎還未曾來得及與安竹林有什麼交集,她若是要轉生,按照詹士春的說法,也不可能轉生於這樣的一個人身上。
那一剎那的悵惘,迷惑,忽然就全部消散,安竹林在他眼中,也不再是成歡的模樣,而是一個完完全全的陌生人了。
而對一個陌生人,蕭紹昀從來就沒有什麼耐心。
蕭紹昀的神情變化實在是過於明顯,淑太妃轉了眼神,去看詹士春,邀功的意思很明顯。
可是詹士春卻在對上她的眼神之後,上前一步,終於說出了踏進昭陽殿之後的第一句話。
“皇上,老臣說過,孝元皇后可能重生於任何一個秀女身上,既然安小姐已經與徐世子退親,在秀女之列,就未必沒有可能,老臣以爲,可將安小姐與徐二小姐一起,安置在淑太妃身邊,待到招魂臺竣工,甄選之日,就能方便許多。”
淑太妃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居然不領她的這個人情,他寧可給徐成意找一個相爭的對手,也不願意領她的這份情意!
一直沒有說話的徐成意,此時也擡眼看向身邊的詹士春,像是在看一個瘋子他是不是瘋了?明明再添上幾根柴,吹上幾陣風,就能把安竹林解決,他居然這麼說!這是在爲安竹林求情!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