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袁先生已經等待主子多時。
百官紛紛出宮離開,袁先生擡眼望去,能看見自家公子挺拔修長的身影。
“如何?可有冊封?”
這是袁先生最關心的問題,若是一進京就冊封,至少就此名正言順。
年紀輕輕卻看起來很穩重的男子重重點頭:“已經冊封我爲世子,並且允許我回秦王府居住。”
“準您重回秦王府?”袁先生詫異了一霎那,卻是雙眼倏然亮了起來:“好啊,公子,不,世子,咱們終於可以重振秦王府聲威了!”
“嗯。”
跟袁先生的喜出望外相比,他的喜悅卻很有限。
他回過頭望向身後的重重宮闕。
“先生,有故人見面,我卻沒有相認。”
袁先生聽出了他的些許感傷,臉上的喜色也隨即收斂了起來,躬身勸道:“公子,您只要牢記,您如今,是大齊的秦王世子,是蕭氏皇族的子孫,蕭紹棠,其餘的,就隨它去吧。”
被稱爲蕭紹棠的何七,默然點了點頭,決然收回了目光,東方霞光映在他的臉上,一如虢州道旁白成歡送他離開的那一天。
那個心懷壯志的少年,遠赴邊關,真的就再也回不來了。
晉王也罷,徐成霖也罷,於他而言,終究只是個陌生人罷了,萬萬不能相認。
何七,何叢棠,以後這世間再也沒有這個人了。有的,只是一個新生的蕭紹棠。
“先生,咱們走吧。”
蕭紹棠上了馬,與袁先生一起離開宮門,遠遠望見一輛四角瓔珞搖曳的華麗馬車緩緩而來,後面還跟着一輛略小些的青蓬馬車,車輪隆隆的聲響越來越近。
袁先生望了一眼,忽然勒住了馬。
“公子,那是徐府的馬車,坐着的,恐怕就是威北候府的女眷,屬下昨夜已經聽說了,您心儀的那位姑娘,如今就住在徐家。”
雖然打心底不想讓公子爲着兒女私情分心,可看公子的樣子,已然情根深種,這要是不能有個結果,怕是也不大好。
更何況這白成歡如今居然得了徐家青眼他一個遠在寧州的秦王幕僚爲什麼會認識千里之外的京城侯府世子,還不是因爲這麼多年他們對威北候府關切至深。
走在前面的一人一騎立刻就停在了原地。
“先生是說,她如今就在威北候府?”
“不錯,那位白姑娘身手好,運道更是好得出奇,救了威北候夫人和樑國公府的四小姐,還有忠義伯一家子,被威北候夫婦認爲義女,如今在威北候府的受寵程度,跟那位孝元皇后生前相差無幾。”
袁先生說着,又眯眯着眼睛笑得頗爲自得:“當年留在京城的人手還堪堪能用,昨夜一夜時間,咱們需要的消息就收齊了大半,只是今日公子要入朝拜見皇帝,起得早,就沒拿給公子看,等咱們回去了,再細細商討。”
蕭紹棠卻已經顧不上跟他說話了,一雙鳳目緊緊地盯着那輛漸漸駛近,又從他們身邊軲轆而過的那輛馬車,一直望着它駛近宮門,停了下來。
待到車伕放好腳凳,後面馬車上,一個身穿月白色襖裙,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就下了車,走到前面那輛華麗些的馬車前,伸手扶着一個女子下了車。
那女子一身水紅色的香雲紗衣裙,身姿娉婷,面朝着宮門,提着裙角下了車,又轉身回去扶車上的人,就露了半邊側臉過來。
雖然只是半張臉,猶能看到那女子長長翹翹的睫毛,挺翹的鼻樑,和那上好的白瓷一般,似乎在閃閃發光的臉頰。
“白成歡……”
袁先生聞聲轉過頭,只見自家公子眼中浮現出如夢似幻一般的神采,熠熠生輝的眼睛彷彿滿天星河盡數落入其中。
儘管他從未嘗過風月滋味,可他依然看得懂,這久別重逢的喜悅與暗藏的苦澀。
蕭紹棠心中,的確是滿滿的苦澀。
他終於見到了他心心念唸的人,卻再不能像從前一樣光明正大地走過去,叫她一聲白成歡。
“公子,既然已經相見,就不急於一時,咱們先回去,徐徐圖之,畢竟公子如今的身份……公子以爲如何?”
“先生放心,我心中有分寸,不會急於一時。況且,如今她的眼中,並沒有我……”
白成歡,我來了,你可知道?
蕭紹棠一眨也不眨地望着那道身影扶着一位中年貴婦,留了丫鬟在宮門外,慢慢地走入了皇宮側門,身影消失在高大的宮牆之後。
而那個留在原地的丫鬟,待到主子走遠,就轉身回了後面的那輛青蓬馬車上繼續等待。
蕭紹棠的目光也收了回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也好,他還以爲要費一番波折才能找到她,卻沒想到見得如此輕而易舉。
那半張側臉,準確無誤,那跟來的丫鬟,他也認得,是她身邊的搖蕙。
她能跟着威北候府的女眷入宮,想來在侯府也不會過得委屈,有侯府的看顧,這京城,總不至於讓她被人欺負。
他一路上忐忑的心放下了一般,另一半,卻更加沉重起來。
那一半,都着落在太極殿龍椅上的那個人身上,若是那人也慧眼識珠……
他最後望了一眼無上威嚴的皇宮,毅然轉過頭,打馬離去。
若要一爭,那不妨一戰!
皇宮內,晉王一臉的迷茫加不解。
難道是他認錯了?可是在虢州的那些天,這個可惡的何七總是監視一樣跟着他,他對這個人,不說是仇敵吧,也絕對是不待見,這人在他心裡留下的印象自然是無比深刻,又怎麼會認錯?
徐成霖和徐成意,安竹林,三人在道旁頂着逐漸灼熱起來的太陽站了這麼久,也沒見有人出來宣召他們進大殿,自然是知道皇帝的意思必定與晉王相左。
徐成意其他的不說,就先鬆了口氣。徐成歡的那枚如意結,雖然要分出真假很困難,可要是徐成霖和安竹林一口咬定是送給了徐成霖,那她奉上去的那枚毫無疑問,肯定就是假的。
如今這件事,能拖一刻是一刻吧,先解決了安竹林這個賤人再說。
所以徐成意一看到百官已經散朝走完了,皇帝也沒有旨意傳出來,立刻就跟徐成霖告辭。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