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扯着徐成霖趕到太醫院的時候,威北候夫人和白成歡也剛到。
“哥,你們這是去哪裡了?”
白成歡站在威北候牀前,聽見腳步聲擡頭看了他們一眼。
“成歡姐,你不知道那個安……”
晉王急巴巴地就要解釋,卻被徐成霖扯住了衣袖:“方纔有點事,你和孃親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
“孃親和我在家裡也是放心不下,把你和爹爹留在宮中,到底心中不安寧,看今日太醫怎麼說,也不知道爹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一邊正在查看威北候傷勢的太醫聞言就收了手中的脈枕,鬆了口氣,道:“侯爺性命已然無憂,約莫再有兩三個時辰,就能醒過來了,若是醒來之後頭腦清醒,那就是沒什麼大礙了,就可以用轎子擡了,路上注意不要顛簸,回家慢慢修養,到時我們再上門去爲侯爺換藥診治。”
一直面色沉重的威北候夫人聽了這話,心頭總算是稍稍寬慰。
“成霖,昨夜辛苦你了,你先去歇息,等你爹爹醒了,咱們再一道回去。”
放下了擔憂,威北候夫人又心疼起兒子來。
徐成霖拒絕了:“母親,兒子這就去見皇上,跟皇上請示,若是皇上允許父親回去,兒子再想辦法安排軟轎,這裡就交給母親和成歡了。”
這裡到底是皇宮,當家做主的人,還是皇帝。
威北候夫人也只能點點頭,由着兒子去了。
晉王原本是想跟成歡姐訴訴委屈的,可此時看看這氣氛,還是悄悄收起了滿腹的委屈。
此時成歡姐已經夠難過的了,他何必再去添麻煩?
“徐世子,本王跟你一起去見皇兄吧,反正,本王也要跟皇兄告個別,今日,怕也就要出宮去了。”
他要離開這個住了十六年的皇宮了。晉王想起這個,又失落又難過,還是隨徐成霖一起去,在皇兄面前,也就不會那麼難過了吧。
白成歡聽見晉王的話很是驚奇:“你怎麼忽然想起來搬出去?”
“不是我要搬出去,是皇兄要我搬出去。”
“到底怎麼回事?你怎麼會見罪於他的?”白成歡走過來,免不了有些擔憂。
小十是個藩王,如今在皇宮住着,雖然尷尬,卻也能昭示皇帝對他的恩寵,要是他就這麼出宮去了,京城這些人精,哪裡還會把他放在眼裡,他一時卻又不肯回封地去。
“這事兒……算了,成歡姐,還是回頭我慢慢說給你聽吧,這也沒什麼大不了,我都是個大人了,遲早也要開府建牙的,搬出去也好,有自己的王府,總是自在許多,宮裡處處都是規矩,想時時去看你都不方便。我先跟徐世子去,一會兒再來看侯爺!”
晉王噼裡啪啦說完,立刻就大步跑出了門。
他怕自己真的一個忍不住全都跟成歡姐說了,那成歡姐又該替他操心了,這時候,還是不要給她添亂了。
徐成霖見此倒是詫異,晉王也終於學着懂事了?
出了門,徐成霖就看見晉王在前面磨磨蹭蹭地走着,似乎是在等他。
他緊走幾步追了上去:“王爺,到底怎麼回事?”
晉王就垂着頭把早朝時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皇兄他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訓斥我,我的裡子面子,全都丟了個精光,就是皇兄他不趕我走,這宮裡,我也再沒臉住下去了,你看着吧,那些牆頭草一樣的言官御史,今兒皇兄訓斥了我,明兒他們就該上摺子彈劾我了。”
徐成霖沉默不語,看來皇帝對安竹林的謊言,到底還是信了幾分,對她如此維護。
也好,安竹林與徐成意,這兩人就爲成歡徹底擋住這皇宮裡的一切陰暗吧,讓皇帝的眼神,再也不會落到成歡身上去。
不過徐成霖看着委委屈屈的晉王,也着實覺得他怪可憐的。
身爲先帝最寵愛的幼子,一路得父兄呵護長大,雖然自幼沒了生母,但是也沒受過什麼委屈,如今被皇帝這樣當衆訓斥,再下旨讓他搬出去,少年人的自尊心肯定重重受挫,心中定然是一時半會兒過不去這個坎兒的。
念及此,徐成霖對他頗有些同情安慰之意:“晉王殿下不必難過,您看朝代,哪有晉王殿下您這樣已經就藩的親王還能住在皇宮的先例?既然是皇上讓您住在宮中的,如今搬出去,就算有人彈劾您,皇上也必定不會理會,皇上都不理會,別人還能再說些什麼出來?”
晉王想了想,也是這個道理,他也是自小嚴格接受師長教誨的皇子,自然知道按照祖宗的規矩禮法,他能在皇宮混這些日子,實在已經屬於僭越。父皇已經駕崩多年,他也沒有個做太后的母親,皇兄待他,已經算得上不錯,就是跟從前比,差了那麼一些而已。
不過張德祿也說了,皇兄與他,已經不僅僅是兄弟了,更是君臣。
晉王想通了,心氣兒也就順了不少,白皙俊秀的臉上終於有了笑意,停下腳步誇徐成霖:“徐世子不愧是成歡姐的親兄長,安慰人的話都說的這樣好,讓人聽了心裡就一下子高興起來了。”
徐成霖拱手,口風卻立即就變了:
“晉王殿下謬讚了,成霖不敢當。在皇上與天下人眼裡,晉王殿下到底已經不是昔日需要人照拂愛護的皇帝幼弟了,而是大齊正正經經的藩王了,晉王殿下覺得,若您是皇上,您能待一個藩王弟弟有多好?我想,最多也不過如此了。”
晉王的好心情瞬間又去了一半。
這話什麼意思……是在說,皇兄如今,已經開始忌憚他這個藩王了嗎?
他就是不喜歡動腦子,又不是傻,他自然知道身爲藩王有多容易招皇帝忌憚,可除了在河東被晉王府長史嚴明山拿着皇兄御賜的金牌軟禁的那一次,他並沒有覺得皇兄會忌憚他。
可此時想起來那天嚴明山手中明晃晃的金牌,和那時坐在大雨中的灰心絕望,他就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是他見着皇兄,就忘了皇兄的手段了,好了傷疤忘了疼。沒心沒肺慣了,忽然間要動這麼多的心眼兒,真是累得慌。
徐成霖瞥了一眼晉王突變的臉色,又加了一句:“晉王殿下若是沒有要緊的事情,就早些回河東封地吧,您長留京城,到底是不妥當。”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