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不是牽掛成歡姐嗎,我在河東,孤零零一個人,在這裡,就算皇兄對我不好了,還有成歡姐在……”
“晉王殿下,成歡既然已經回到了徐家,我們自然會護好她,只要您保重自己,不要讓她爲您擔憂就好,說句僭越的話,雖然她比您大不了幾天,可她一直把您當親弟弟看待。您在京城,對她來說,只是一種牽絆,而不是一種助力。”
徐成霖這話說得並不客氣。
成歡一直覺得晉王單純,不適合牽扯到這樣生死未卜的事情中來,他雖然覺得舍了晉王去扶持其他人有些可惜,可他也不想在這件事情上跟成歡起爭執。
而晉王,畢竟是蕭紹昀的親弟弟,將來很可能不僅成不了助力,反而成爲阻力,與其到那個時候讓成歡跟着痛苦,不如早早就把晉王打發得遠遠兒的。
他今日說的這些話,無非也是想在晉王心中種下一根刺,到時候晉王若是想插手,總要掂量掂量。
但是此時的晉王卻罕見地動了腦子,反問道:“牽絆……助力……成歡姐是要做什麼事情嗎?我爲什麼會成爲牽絆?只要是成歡姐想做的事情,我總會想辦法助她的,我怎麼會是牽絆?”
“那晉王殿下不妨現在就告訴我,若是有朝一日,成歡和皇上成了仇敵,晉王殿下您,會站在誰的身邊?”
徐成霖神色不變,說出來的話卻讓晉王頓時驚駭。
心中又煩亂,又害怕。
這好像是一個他一直想要逃避,卻又能隱隱感覺到的事情成歡姐和皇兄,那麼相愛的兩個人,怎麼會成爲仇敵?
“我,我……”晉王是全然的迷茫。
這世上他最親的兩個人,會成爲仇敵……
徐成霖把晉王的猶豫爲難盡收眼底,有些可惜。
成歡對晉王再好,又有什麼用,到底也敵不過人家兄弟的至親血脈。
“晉王殿下,不必爲難,我也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咱們走吧,至於我的話,晉王殿下若是能聽得進去,那就考慮考慮,聽不進去,就權當這夏季的涼風,不必放在心上。”
說完,徐成霖就重新邁開了步子往前走。
晉王在原地呆呆地站了許久,才追了上去,卻再也沒有說什麼。
蕭紹昀很大度地允許徐成霖用宮中的軟轎把威北候擡回去,但是自始至終也沒有過問威北候的傷勢。
他是不想要威北候的命,可他也不想給一個對他以死相逼的人什麼恩典,想起威北候鬧得這一出,他心中也還有氣。
徐成霖並不在意,還是那般恭恭敬敬,但在蕭紹昀眼裡,實在是覺得刺目。
十多年了,徐成霖一直是他身邊最忠實的護衛,可最後,徐成霖卻對他這個皇帝拔刀相向,他每每見到徐成霖,就覺得如鯁在喉,心裡怎麼都不痛快。
威北候對成歡不好,他生氣,這徐成霖對成歡太在意,他也生氣。
如今可真是除了成歡,再不想跟這徐家人面對面。
至於晉王,君無戲言,既然說了那樣的話,就讓他搬出去吧,爲成歡招魂的事情,晉王若是這樣添亂,也是不好。
是以兩人結伴見了皇帝,順順利利請了旨,又結伴而回。
太醫院中,威北候夫人帶着兒女又守了幾個時辰,威北候果然如太醫所說,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侯爺!”
縱然知道丈夫已經沒有性命之憂了,威北候夫人還是忍不住喉中哽咽。
威北候慢慢地轉動眼珠子,把身邊的人都環視一遍,又閉了閉眼睛,緩了緩神,才慢慢說出來話:“珍娘啊,你莫哭,我不會死在你前頭的……”
“你胡說什麼!”威北候夫人一聽見個“死”字就急了。
威北候卻只是笑,也不再說話。
倒是太醫在一邊連連稱奇:“侯爺這運氣,真是好得很!原先還擔心醒來會有些妨礙,這會兒看來,倒是神志清醒,只要好好養着,就跟從前一樣了!”
“多謝孫太醫!”徐成霖和白成歡連忙向太醫道謝。
太醫也很高興,這在太極殿的金磚上撞過的人,都被太醫院救了過來,這也是莫大的聲名啊,可惜這次威北候觸怒了皇帝,要不然,依着從前徐家的恩寵,說不定還能得皇上一道嘉獎的聖旨呢。
過了正午最炎熱的時候,一頂轎子從宮中小心翼翼出來,徐成霖騎馬護在一邊,兩輛馬車跟在後面,小心護着威北候一路回了威北候府。
直到一行人進了正屋,把威北候在軟榻上安頓好,又把屋子四角的冰盆齊齊換過,室內只剩下一家四口,威北候夫人才揪住了威北候的衣襟,氣道:“你說說你,你怎麼就想不開要去撞地?你以爲蕭紹昀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能記得你當年擁護他的功勞不成?他要真有良心當年也不會繳了侯府的兵權,也不會親手殺了成歡!你跟那樣的人去賭命,你是老煳塗了不成?!”
面對老妻的憤怒,威北候也不惱,溫言安慰道:“消消氣,消消氣,爲夫還很年輕,沒有老煳塗呢,我也是想清楚了才這麼來的。”
“成歡說,你是爲了,跟他撕破臉?”
白成歡在一邊拿着帕子給威北候夫人擦眼淚,威北候夫人就想起了女兒說的話。
威北候瞅了一眼女兒,笑了起來:“不錯,我就是這麼想的。”
“我從前打仗的時候,死傷見過那麼多,我撞下去的時候,力道,地方,都是拿捏好了的,死不了,但是從今以後,世人皆知皇帝對我徐家無情無義,爲了個女子逼着我去死,而非我徐家對不起他蕭紹昀……”
“那也不能如此去冒險,你可想過,你若是有個什麼萬一,這一家子,可怎麼辦?”
威北候夫人雖然知道丈夫這一片苦心,卻還是氣的很。
徐成霖和白成歡對視一眼,誰也沒有說話。
父親如此冒險,他們做兒女的,不能上前指摘,讓母親說說父親,也好。不過他們做兒女的,也不能如此在一邊看着父親損了顏面。
兩人很有默契地往門口退了幾步,出了內室。
剛到廳中坐下,還未喝口茶,外面忽然有高嬤嬤的聲音傳過來:“朱姨娘,夫人吩咐了,誰也不能進去。”
“好啊,你們這些刁奴,成心欺負我孤兒寡母,侯爺生死不知,卻不讓我和成樂進去看上一眼,是什麼道理?難道世子是侯爺的兒子,二少爺就不是了?我的侯爺啊,您睜睜眼,看看我們母子,是如何被人欺負的啊!”
“朱姨娘?”白成歡一聽這聲音,就站了起來,心火蹭蹭就上來了。
父親重傷在身,她卻在這裡哭喊什麼“孤兒寡母”,這不是在咒父親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