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三郎說得不明不白,宋長卿聽得心驚肉跳。
他是死過一次的人,自然知道一個死去的人,重新出現在人前,並非什麼不可能之事,若是也和他一樣……這個世間豈不是亂套了嗎?
從前他並不相信這世上有什麼怪力亂神之事。
前生的最後一刻,他的頭顱在空中劃過,最後一眼看到的是自己往天空噴着血的殘軀。
他以爲一切都結束了。
可是睜開眼,他卻回到了自己秋試的考場上。
就是在這場秋試中,他一鳴驚人,奪得解元,然後一路高歌,又於次年參加了春闈,金榜題名,從此一路青雲直上,位極人臣。
卻也導致滿門覆滅,世代顯赫的宋氏無一滴骨血留存於世。
那是一切榮耀的開始,也是一切災難的開始。
於是他放下了手中的筆,一個字都沒有再寫,此後,京城人人都知道,丞相的獨生子,是個讀書不成的廢物。
兄弟二人,站在大太陽底下,相對出神,不知過了多久,纔有路過的小廝看不下去了,出聲提醒:“大少爺,天兒熱,要不,您回屋去和三少爺慢慢說?”
宋長卿這才如夢初醒,拽着宋三郎回了書房坐下來:“三弟,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仔仔細細說給我聽!”
宮中,惠郡長公主在皇帝面前沒有絲毫往日的囂張氣焰,鼻涕一把淚一把地跟蕭紹昀哭訴。
“皇上,您也知道,當年駙馬尚了長姐,一輩子不得出仕,也是有些委屈了,爲着他對我的這片心意,我對他的家人好些,該是不該?”
蕭紹昀根本懶得管這些閒事,可既然他這個皇姐難得哭成這樣,他也不好置之不理,只得點頭:“很是應該,薛駙馬這些年對皇姐你很不錯,你與他既爲夫妻,互相扶持本是應該。”
惠郡長公主聽了這話,哭得更委屈了:“皇上,那您說說,這些年,皇姐可曾求過你,爲駙馬與我謀過什麼好處?”
蕭紹昀沉默不語。
不是他們不想謀好處,而是他們薛家與寧王沆瀣一氣,後來謀事不成,難道還不夾着尾巴做人?
只看看當年薛家讓族中最有才幹的子弟尚了身爲寧王親姐姐的惠郡公主,就足可見當時,薛家下的賭注有多大。
這些年,薛家與惠郡皇姐皆是低調做人,不過是因爲怕他清算罷了。
如今可倒好,大齊正是多事之秋,他還沒去磋磨他們,他們倒是送到面前來了!
蕭紹昀心中生氣,臉色就泛着冷意。
惠郡長公主遲遲等不到皇帝說話,一邊抹淚一邊覷了眼皇帝的臉色,慢慢地收了這幅作態。
“皇姐,你有事兒,就說,朕事多,你若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要說什麼,就先回府去想,想好了再來跟朕說。”
蕭紹昀只要想起寧王,心裡就不舒服,看着惠郡長公主也越發不順眼起來。
惠郡長公主被皇帝冷臉相對,是真的想哭了。
若是父皇還在,她何必受這樣的委屈?
可怕蕭紹昀不耐煩,她還是趕緊撿着要緊的事情說了。
“……我原本是想着,駙馬對這個堂弟一向愛護有加,況且他這堂弟雖是庶出,卻是極有才華,最要緊的,他與忠義伯的女兒是情投意合,兩情相悅,我親自上門去說合,忠義伯居然一口拒絕!皇上,忠義伯這是要棒打鴛鴦,拆散一對有情人嗎?”
薛家想和忠義伯府結親?蕭紹昀皺眉,對惠郡長公主這話裡的意思視而不見。
就算他再怎麼煳塗,也不會爲薛家賜婚。
當年的事,薛家所作所爲,在他心裡,沒有過去的可能!
“這些日子,聽說因爲他的緣故,忠義伯夫婦在家逼着女兒去死以正家風,他實在是心中放不下,纔想着上門去跟忠義伯求情,可誰知道,秦王世子居然能作出這種事情來打我長公主府的臉!”
惠郡長公主幾句話半真半假,倒也把黑的洗成了白的。
“更何況,我是皇上您的親姐姐,即使我有再多的不是,也不能任由他一個世子羞辱啊!皇上,這件事,您一定要爲姐姐做主啊!不然,父皇在天之靈,也難免跟着替我傷心……”
居然連父皇都搬出來了……
“既然是如此,那皇姐你一不必生氣,你所說的薛駙馬的堂弟,原本是庶出,這忠義伯府的大小姐可是嫡出,又是自小嬌養在京城的貴女,這本來就門不當戶不對,況且婚姻大事,兩情相悅固然很好,可也要父母允准方可,忠義伯拒絕皇姐,不是很正常嗎?再說了,忠義伯可就這一個女兒,萬萬不會逼着她去死……”
說着,蕭紹昀又滿是深意地看了惠郡長公主一眼:“長姐恕朕耳拙,真沒聽出來,薛駙馬這堂弟,私自與人家的女兒來往,又堂而皇之上門去,委屈在哪裡。長姐也該知道,如今紹棠也是我們正經的堂弟,秦王叔又在邊關爲國拼殺,長姐覺得,朕能爲了這樣一個不知道輕重的薛家庶子,去責罰你我的親堂弟嗎?這要真是論起來你和他們的關係,紹棠倒是和長姐你,更是親近些呢。”
惠郡長公主被皇帝這一通話說得徹底愣住了,皇帝這是什麼意思,這是不打算爲她做主了?
蕭紹棠……她可從來沒把他當什麼堂弟!
“長姐回去吧,是非曲直,待朕見過紹棠,再來和長姐說。還有薛駙馬這位堂弟,長姐也該管管了,這京城可不是陝州,頂着薛家的名頭就可以胡作非爲!”
惠郡長公主臉都青了,氣的。
蕭紹昀,到底不是她的親弟弟!
要是她的親弟弟,不管誰對誰錯,總是要爲她這個長姐做主的吧?
“那皇姐就先回去了……皇上,您想想當年,您和成歡……這世上,最難得的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若是皇上能成全他們……”
“皇姐,朕是皇帝,不是三姑六婆,不管這些事,況且兒女親事,原本就是父母做主,即使是臣子家,朕胡亂插手,也總是不好。”
蕭紹昀心中煩躁,成全?他成全他們,誰來成全他與成歡?
況且薛家,妄想再來把手伸到京城來,那就是做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