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意自從用了詹士春送的那個小瓶子裡的藥膏,臉上最後的一層蠟黃終於也褪去了。
再加上淑太妃爲她調理,又恢復了從前的花容月貌,甚至比從前還有出色幾分。
此時親手拿托盤端了一碗紅棗羹,放到蕭紹昀面前,盈盈下拜。
“皇上,臣女見今日天氣猶爲炎熱,特意做了紅棗羹,皇上喝了消消暑氣。”
自從用一碗紅棗羹博得了蕭紹昀的一絲注意力,徐成意隔三差五地就要來上這麼一碗來博得蕭紹昀的一瞥。
一邊安竹林更是一雙明眸秋波流轉,芊芊素手將托盤放在蕭紹昀面前,輕輕地拿走精緻的蓋碗蓋子,露出裡面碎冰上澆着五顏六色水果丁的冰碗來。
“皇上,徐二小姐想必是有些忘了,紅棗是上火之物,這樣的天氣並不適合多食,還是嚐嚐臣女爲皇上做的冰碗吧。”
劉德富站在一邊,蕭紹昀不發話,他也不動手端給皇上。
這後宮的女人啊,就是如此,從前先帝那些妃嬪,爭寵的手段,真可謂是花樣百出,後來皇上的後宮,也就太冷冰冰了,如今可好,來了兩個沒名沒分的,倒還這麼熱鬧。
蕭紹昀也不說話讓她們起來,也沒有要嚐嚐這些吃食的心思。
這些都是從前成歡會爲他做的東西。
成歡不擅烹飪,也不喜歡,偶爾動動手,也就那麼幾樣吃食。
紅棗羹成歡會做,可是徐成意端來的,總讓他心中煩悶。
還有安竹林做的冰碗,比照着成歡從前做的絲毫不差,甚至是西瓜放多了這一點也是一模一樣。
可是,這樣的冰碗,也同樣讓他覺得不對。
成歡從來不許他天天吃冰碗的,她總說這東西偶爾吃還行,吃多了傷身體。
後來,他們的子女全部夭折之後,她常說,皇上一定要保重龍體,臣妾今生沒有子女的福分,唯有皇上了,皇上可要好好的,陪伴臣妾白頭到老。
可惜,他們還是沒有能白頭到老。
成歡被人從雕刻精美的大殿房樑上放下來的時候,已經冰涼的屍身躺在他的懷裡,一頭烏髮披散在他的肩上,彷彿睡着了一樣,並沒有白髮叢生。
蕭紹昀捂住了雙眼,過了好一陣子,才揮揮手。
“你們去吧,以後不必再這樣費心思了。”
永妍說徐成意就是她的徐姨姨,安竹林說自己就是成歡,可到底,哪一個纔是呢?
“皇上!”
徐成意和安竹林齊齊出聲,聲音裡說不盡的婉轉可憐。
“朕今日許你們進來,就是想要告訴你們,以後不要再弄這些小心思,只在慈寧宮安安生生地住着即可,朕並不缺這些。”
徐成意和安竹林還想說些什麼,劉德富卻已經見機擋在了她們面前:“二位小姐請吧,回頭,老奴會跟淑太妃娘娘說一聲,讓她照看好您二位,萬萬不可再如此受累。”
劉德富身後,蕭紹昀一言未發。
兩人只好失望地站起身來,默然行禮出去了。
蕭紹昀看着那還冒着熱氣的紅棗羹和散着寒意的冰碗,一動也不想動。
“劉德富,拿出去,倒了吧。”
他並不缺這些吃食,他缺的,是陪伴了他一輩子的那個人。
御書房外,徐成意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忽然腳步一轉,就攔在了安竹林面前。
“安竹林,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等狐媚心思!是不是從前也是這般,纔將我那長兄迷得七葷八素,非你不娶?如今又來皇上面前邀寵,你的臉皮,不會覺得痛嗎?”
安竹林冷冷地盯着義憤填膺的徐成意,被她的這話刺的心口發痛。
徐成霖,他要是真的能被她迷得七葷八素,非她不娶,她又何必要這樣作踐自己來討好一個喜怒無常的皇帝!
前世,徐成意早早就遠嫁了,她與徐成意並沒有什麼衝突,此生,卻成了敵手。
徐家,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徐小姐在說別人之前,記得先照照自己,你若是臉皮知道痛,也不會在我薨逝不過百天,就來攀附皇上。”
“你!”徐成意想要狠狠地罵安竹林幾句,卻又生生忍住了,冷笑着譏嘲道:“安竹林,你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你算什麼東西,還真把自己當成徐成歡了,真是可笑!也不怕徐成歡半夜來尋你!”
“彼此彼此。”
安竹林不屑地回了四個字,就越過她向前走去。
如今皇帝並不想相信她的話,詹士春明顯還是支持徐成意,淑太妃一時半會兒也不會接納她,她要煩心的事情很多,實在是不想和徐成意多說話。
徐成意也沒有再去攔。
皇帝只有一個,可是前有那麼多待選的秀女,後有安竹林,她原來的篤定日漸動搖。
她得去問問詹士春,到底該怎麼辦,選秀,到底要拖到何時?
七月七這一天,京城的女子,無論是爲人婦,還是雲英未嫁,都忙着過節。
乞巧,出遊,硬生生是把這個有着悲哀傳說的日子過得喜慶無比。
是夜,夜風習習,有促織的聲音在草叢中鳴響,夜色越發幽深起來。
蕭紹昀登上摘星閣,眼前出現的,卻是白成歡那張陌生的臉。
若說他見過的與成歡有關的女子中,讓他覺得最琢磨不透的,當屬這位白成歡。
她對他這個皇帝,沒有半分熱切,一點也不像是待選的秀女。
也沒有成歡見到他該有的愛恨。
可她的丫鬟拿着那四幅只有成歡才臨摹得出來的書畫去賣,晉王口口聲聲叫她成歡姐,威北候府的人待她與從前對成歡一般無二,她出宮時那決然的回眸……
點點滴滴,就像是北斗七星連起來的七顆星斗一樣,慢慢地在蕭紹昀眼前清晰起來,串聯到了一處。
她,會不會纔是成歡?
蕭紹昀勐然轉過身,出聲喚候在摘星閣底下的劉德富。
“劉德富,即刻前去威北候府,召白成歡進宮!”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他纔回來,蕭紹昀還在摘星閣吹風。
“皇上,威北候府義女白成歡,前日病了,如今還在請醫延藥,起不來身!”
“什麼?”
蕭紹昀心頭的疑惑與不安全然擴大,一雙眼睛驟然閃出利芒!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