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紹昀自然是不信的。
他既沒有步行,也沒有乘坐御輦,而是直接從隨行的侍衛手中直接扯過馬繮,翻身上馬,朝着蕭紹棠和白成歡離去的方向追了過去。
從來沒有人能夠這樣,將成歡從他的身邊奪走,前世不能,這一世,任何人都休想!
蕭紹棠,根本就是一個目無君上的逆臣!是他看錯了他!
帶着無盡的怒氣,蕭紹昀打馬飛馳在京城的街道上,龍袍舞動,玉冕嘩啦作響,身後是大批跟來的侍衛與官員。
“不要跟着朕!”
他勐然回頭,豎眉怒喝。
“全都滾開,都不許跟着朕!”
他恨死了這些人,前世若不是這些人咄咄相逼,成歡根本就不會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們根本就不會落得那樣一個結局!
跟來的人驚愕地看到原本還賢明溫和的皇帝此時雙眼通紅,渾身散發着像是要噬人一般的怒氣,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憤怒戾氣,像是無形的刀劍,誰若是敢靠近一步,就一定會粉身碎骨,屍骨無存!
侍衛齊齊下馬跪地,跟上來的官員也如驚弓之鳥一般雙膝發軟跪了下來。
上一次見到皇帝如此暴怒,就是王度大唿孝元皇后“妖女禍國”之時。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此時若是再惹怒了皇帝,不說伏屍百萬,像王度一般被誅了九族,實在不是什麼稀罕事啊!
可是,秦王世子帶了威北侯府天熱昏厥的義女去醫館,又跟皇帝有什麼關係,以至於皇帝如此暴怒?
雖然沒人敢說,但是都在心裡暗暗疑惑。
蕭紹昀環視了一圈跪伏在他腳下,貌似恭順的臣子,這才怒意稍稍平息,轉身縱馬而去。
不多時,他卻在街道的盡頭停了下來。
京都十二街,大小岔道無數,成歡,到底是被帶去了哪裡?!
醫館中,鬍子花白的老大夫坐在白成歡面前,仔仔細細地診完了左手診右手,望聞問切一個不少地診完,才蹙眉瞪着蕭紹棠。
“你們這是來踢館子的?”
蕭紹棠不解:“您這是何意?”
老大夫把脈枕從白成歡皓腕下抽走,拿起來用力地在桌子上狠狠地拍打了幾下:“根本什麼病都沒有,卻要老夫看什麼病,開什麼藥,這不是拿老夫來消遣嗎?!”
蕭紹棠的臉上卻驀然迸發出喜悅來,一雙鳳目閃閃發亮:“真的沒事兒?真的什麼病都沒有?您確定?”
老大夫氣得鬍子都被自己吹了起來,怒瞪着蕭紹棠:“這身子骨好的,都能打死一頭牛了!”
說完又看了看從一進來就端坐不語的白成歡,似乎意識到自己這樣說一個女子十分地不妥,老臉一紅,不耐煩地趕人:“反正就是沒病,好的很,走吧,別想在我這裡鬧事,趕緊給我走!”
白成歡站起身,笑着跟老大夫道了謝,率先走出了醫館。
蕭紹棠很快遞付了銀子追了出去。
白成歡正笑微微地看着他:“我說我好得很,方纔只是爲了脫身才不得已而爲之,你卻不信,如何?”
蕭紹棠卻是理直氣壯:“如此一來,大家都安心,又有什麼不好呢?徐世子臨走之前一再囑託我要好好照顧你,我自然要小心謹慎,才能對得住徐世子的囑託。”
白成歡也不管他這些歪理,微微點了點頭,神色漸漸嚴肅起來。
“事已至此,我倒罷了,只是今日的事,你如此莽撞,你可想好了從今以後,你在皇帝面前,將要如何自處?”
“該怎麼處還怎麼處唄,不過是想要英雄救美,仗義出手了一次,難不成這還犯了什麼大罪不成?”
蕭紹棠一臉的滿不在乎。
白成歡一怔,這倒也是事實,畢竟在世人眼裡,她只不過是侯府的一個義女而已,並不值得皇上如此動怒,蕭紹昀若是想要因此責罰蕭紹棠,並站不住腳。
只不過如今的蕭紹昀,若是想要治一個人的罪,又何需什麼理由呢?
更何況今日,蕭紹棠,已經渾身上下,都是小辮子,只等着人去抓了。
“先拋開此事不談,只說你那個表妹,將你從前的事情就這樣嚷嚷了出來,你打算怎麼辦?蕭紹昀,絕不會就此相信,也絕不會就這樣輕輕放過。”
說到這件事,蕭紹棠的心頭驀然沉重起來。
他都不要緊,反正如今,父親還在西北邊關浴血殺敵,不管皇帝如何疑心,總不能將他如何,可是何家,卻是毫無疑問,會被攪入這場是非中。
“我從前只以爲,她也算是個聰明伶俐之人,卻萬萬沒有想到,她如此愚蠢不堪。爲今之計,只有我立刻將消息告知父親與老太爺,讓他們抵死不承認這件事情,京城這邊,我想辦法周旋。”
白成歡點點頭:“不錯,必須想辦法趕緊讓何家知道皇帝已經起了疑心,早日做出應對,才能保全何家上下無虞。事不宜遲,你此時就回去找人前往虢州,我也要立即回侯府去,既然是生病了,裝也要裝的像一些。”
“好,我這就送你回去。”
蕭紹棠這纔想起那匹被他徹底忘記了的馬,一回頭,卻發現它正溫順地站在醫館旁邊。
他又驚又喜,摸了摸溫順乖巧的駿馬,表揚了一句:“真是匹好馬,回去賞你上好的豆子吃!”
又看着白成歡:“上馬,我送你回去。”
白成歡正要推辭,蕭紹棠就又開始一本正經:“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送你回去而已,此地離威北侯還遠,等到那些跟出城的人回城,若是看到你安然無恙的在大街上晃,你覺得他們會怎麼想?事急從權,你就不要再忸怩了。”
少年的眼睛明亮又透着真摯,白成歡一瞬間幾乎產生一種錯覺,若是她不答應,就好像是她小肚雞腸,胡思亂想一般。
“好。”她思忖了片刻,就爽快的答應了。
不過這一次是蕭紹棠在前,她在後,兩人騎在馬上,穿街過巷,如風一般飛馳而去。
等她剛剛在歡宜閣閨房的拔步牀上躺好,阿花還在嘀咕跟着大小姐出去的人那麼多,怎麼一個都沒回來,蕭紹昀就闖了進來。
當他看到那個躺在牀上面色蒼白雙眼緊閉的女子的一剎那,尋遍大街小巷,都沒有看到人影的恐慌,才瞬間盡數散去。
“成歡……”他伸出手,輕輕地拂在了白成歡的臉上。
指尖觸到那冰涼的臉頰時,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低下頭,伏在她的牀邊,將她的雙手緊緊捧在手心,深深地吁了一口氣。
“成歡,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害怕你像前世一般,離去的毫無徵兆,害怕你像前世一般,將我一個人拋在這世間,讓我上天入地,遍尋不着。
這一世,既然上天讓我找到了你,那我就再也不會讓你離我而去!
阿花目瞪口呆的看着闖進來的皇帝,又看了看一動不動的小姐,實在不知道自己是該放聲尖叫,還是該跪下叩頭皇帝這是發了什麼瘋?怎麼好好的就總是跟她們小姐過不去呢?
歡宜閣中流動的風都彷彿靜止了一般,直到威北侯夫婦終於趕來,看見彷彿雕塑一般伏在女兒牀前的皇帝,心中掀起驚天巨浪,連忙跪地下拜。
“皇上萬安,小女染疾,還望皇上保重龍體,切莫沾染!不然,老臣萬死莫贖!”
威北侯帶着驚懼擔憂的沙啞聲音終於驚動了蕭紹昀,他才慢慢擡起頭來,卻是看向了站在一邊手足無措的阿花。
“可曾給你們家小姐請大夫來看診?”
阿花“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戰戰兢兢的看向了威北侯。
小姐回來二話不說就躺在了牀上,她連是怎麼回事都沒來得及問,又上哪裡去給小姐請大夫去?
威北侯夫人見狀就回道:“已經命人去請了大夫,即刻就到……還請皇上去前廳……男女授受不親,還請皇上開恩!”
她橫了橫心,把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蕭紹昀站起身來,直直地盯着威北侯夫婦一瞬,才搖頭:“不,對朕與成歡來說,男女授受不親根本用不着,她已經是朕的皇后,那就永生永世,都只能是朕的皇后!”
威北侯夫人心中最後一絲希望也徹底沉了下去,皇帝這是,知道了?
侯府一直慣用的張大夫很快就到了,看見皇帝在,也是唬了一跳,戰戰兢兢的行了禮,就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爲白成歡看診。
診了約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他纔看了看威北候夫婦,對着皇帝回道:“白小姐這是中了暑熱,一時半會兒,怕是醒不來,另外,還要小心者着,莫要讓人打擾了。”
他爲徐家人看診多年,早就心意相通,就算今日白成歡徹底沒病,他也總要說出點症狀來。
蕭紹昀點頭:“朕親自守着,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她的。”
“皇上,此舉實在不妥,小女福薄,擔不起皇上這樣得恩寵!”
威北侯懇切哀求。
他的女兒已經稀里煳塗的送了一次命,難道真的還要再回到蕭紹昀身邊去?
“怎麼會擔不起呢?朕說她擔得起她就擔得起。”
蕭紹昀站在原地動也沒動,擺明了是不會離去的。
“秦王世子呢?”
看着威北侯府的奴婢來來往往的抓藥,忙亂起來,蕭紹昀纔想起來蕭紹棠來。
威北侯也愣住了,秦王世子呢?
蕭紹棠正和袁先生商量這件事。
“先生,動用我們的人手吧。”
袁先生還是有些猶豫:“世子,您可是真的想好了?只要一動,咱們的人,可就要走到人前了,如今還沒有準備妥當,會不會操之過急?”
“遲早都要走到人前的,管不了那麼多了。”
蕭紹棠面對白成歡時的輕鬆喜悅已經蕩然無存只要一想到蕭紹昀將成歡視爲掌中之物一般,他就控制不住,想要立刻把他從皇帝的位置上拉下來!
他不能就這樣眼睜睜的看着,看着他喜歡的人被人覬覦,還要無動於衷!
袁先生默然片刻,決定不再阻攔。
他立即叫來了人,吩咐了一番。
不多時,蕭紹棠就接到了皇帝的口諭,將他禁足。
“他如今,也只能這般了!”
蕭紹棠冷笑。
蕭紹昀卻也沒能在侯府待上多久。
刑部侍郎江彪尋到了威北侯。
“皇上,寧王在詔獄中企圖自盡!席太師在宮外求見!”
蕭紹昀眼中陰霾上涌:“自盡?朕尚且沒有賜死他,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去死了?席太師……難道他也想要保住這個亂臣賊子的性命嗎?”
江彪垂首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他就是個傳話的,什麼都不敢說。
“好,既然他想死,那朕就成全他!”
蕭紹昀不捨地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白成歡。
他如今,也只能這般了!”
蕭紹棠冷笑。
蕭紹昀卻也沒能在侯府待上多久。
刑部侍郎江彪尋到了威北侯。
“皇上,寧王在詔獄中企圖自盡!席太師在宮外求見!”
蕭紹昀眼中陰霾上涌:“自盡?朕尚且沒有賜死他,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去死了?席太師……難道他也想要保住這個亂臣賊子的性命嗎?”
江彪垂首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他就是個傳話的,什麼都不敢說。
“好,既然他想死,那朕就成全他!”
蕭紹昀不捨地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白成歡。
他如今,也只能這般了!”
蕭紹棠冷笑。
蕭紹昀卻也沒能在侯府待上多久。
刑部侍郎江彪尋到了威北侯。
“皇上,寧王在詔獄中企圖自盡!席太師在宮外求見!”
蕭紹昀眼中陰霾上涌:“自盡?朕尚且沒有賜死他,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去死了?席太師……難道他也想要保住這個亂臣賊子的性命嗎?”
江彪垂首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他就是個傳話的,什麼都不敢說。
“好,既然他想死,那朕就成全他!”
蕭紹昀不捨地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白成歡。
他如今,也只能這般了!”
蕭紹棠冷笑。
蕭紹昀卻也沒能在侯府待上多久。
刑部侍郎江彪尋到了威北侯。
“皇上,寧王在詔獄中企圖自盡!席太師在宮外求見!”
蕭紹昀眼中陰霾上涌:“自盡?朕尚且沒有賜死他,他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要去死了?席太師……難道他也想要保住這個亂臣賊子的性命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