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與那安竹林共寢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不可能一點事兒沒有吧?
且不管有事兒沒事兒,那安竹林一生的清白算是交待在皇帝身上了,可皇帝這個態度……宋溫如心底一抽,皇上可千萬不要私德有虧啊!
但凡是皇帝臨幸女子,就算是個宮女,那也得賞賜一件東西以作證明,另還要讓敬事房記檔,以備萬一有了龍嗣用以查證,還得宮中的燕喜嬤嬤前去驗視此女是否初夜等等。
更何況不管這安竹林如何讓人不喜,總歸也還是正經的安國公府嫡女,正經待選的秀女,皇上這樣半絲兒動靜都沒有,是打算不認賬?皇帝自幼被教導宮規,不可能不知道這個!
宋溫如冷汗涔涔,宋長卿也是一片凌亂。
就算蕭紹昀這輩子與他一樣重生了,就算他是徹底瘋了,就算他沒睡人家,可這樣,是不是也太混賬了一點?
就是個庶民,也斷然沒有毀了人家清白不打算認賬的啊!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
宋溫如揮手讓那人先下去了。
“且看明日皇上如何作爲吧。”
宋溫如是真想立刻衝進宮中問個究竟的,可他還是忍住了。
他是個外臣,將手伸到皇帝后宮,也是大大的不妥。
宋長卿腦子裡亂得很,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跟父親告別,神色凝重地回去了。
在別人眼裡,這或許就是皇帝臨幸了一個秀女而已,不管收用了還是沒收用,都沒什麼,可對他來說,這簡直就是決定了他活着的價值
說白了,前世付出了那樣血海滔天的代價,都沒能讓皇帝改變心意,而今生,他什麼都沒做,皇帝就在孝元皇后死後臨幸了別的女子,這讓他與那些爲此而丟了性命的人情何以堪?
宋長卿坐在書房中,眼前忽而就出現了今生蕭紹昀唯一一次在太極殿召見他的樣子。
陰沉不定,笑容滿面卻讓人寒徹入骨……宋長卿一下子就跳了起來,難道,蕭紹昀就是要讓他知道,他前生不惜一切去管這樁閒事,是有多麼可笑?
一邊伺候的小廝嚇了一跳:“大少爺,您這是怎麼了?”
宋長卿沒理會他,一個人站在原地,想了想,又搖頭否定了自己的這個想法。
不,不會的。
蕭紹昀到底是重生了還是莊周夢蝶做了一場夢,他並不十分確定,而蕭紹昀,應當也不知道他是重生之人,又怎麼會因爲他這個小小的庶人做出這樣的事情?
他又不是前世那個處處與蕭紹昀作對,讓他恨之入骨的直臣。
宋長卿沉吟半晌,對身旁的小廝吩咐道:
“給我拿酒來。”
那小廝十分利索地拿了酒菜前來,卻見他家不擅飲酒的大少爺獨獨拎了一壺酒,走至院中,一杯接一杯地往地下倒酒,仔細聽,還能聽出他似乎是在祭奠什麼人。
宋長卿一邊飲酒一邊奠酒,不多時就醉了,不僅醉了,還倏然間淚流滿面。
“李大人,鄭大人……嚴兄……咱們死得,當真不值啊!”
小廝頓時覺得陰風陣陣,後背發涼,大少爺,這是醉了,還是瘋了?!
梨花巷的宅子裡,袁先生十分遺憾。
他連夜把蕭紹棠找來,傾訴了這份遺憾。
“……咱們還是晚了一步啊,讓別人搶佔了先機,得讓付寒趕緊找,我就不信了,這還找不出來一個相似的人了!”
蕭紹棠對此也很上心:“先生說得是,不求十成十相似,但求能有七八分亦可。”
畢竟這美人計要是用得好了,將來到了刀兵相見之時,能少填進去多少人命。
袁先生眯縫着眼睛感嘆:“安國公府那個爛泥潭,居然也有這等運氣!看來還要富貴幾年,真是可惜!”
蕭紹棠聞言很是詫異:“先生與安國公府有過節?”
不然哪來這句“可惜”而言?
袁先生哼哼了兩聲,語焉不詳地回了一句:“沒有,陳年舊事而已,就看他們不順眼!”
蕭紹棠見他這個樣子,也不便追問,又想起白成歡來。
他總覺得,白成歡能被那麼多人因爲孝元皇后的緣故而親近寵愛,不可能毫無緣故的,那這件事,要不要告訴她呢?
威北候與威北候夫人,一夜沒睡,確實也在爲這件事糾結。
“不告訴她吧,這事兒幾乎已經傳遍了京城,遲早都要知道的,到時候想瞞着也難,可就這麼告訴她吧,又怕她傷心……蕭紹昀,真真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威北候夫人是心中十分生氣的,即使她也說不清自己這是個什麼心理。
威北候倒是很理智,就勸她:“他既然能對女兒下那樣的狠手,自然是絕情絕意,禽獸不如的,你倒是爲這樣禽獸不如的東西生什麼氣?難不成你還指着他能把他那永不立後的詔書當真?”
威北候夫人自然明白道理是這個道理,可是想想女兒被這個狗皇帝負了,害了,如今女兒裝瘋賣傻才能自保,蕭紹昀卻依舊坐擁皇位,再納新人,她實在是氣不過啊!
一股悶氣憋在心裡,威北候夫人眼圈兒都紅了,一日不報了這個仇,她就一日咽不下這口氣!
威北候一邊安撫夫人,一邊下了定論:“這件事還是告訴成歡吧,從我們的口中知道,總比忽然之間讓別人來告訴她要好。”
白成歡如今越發像是一個正經的大家閨秀了,一大早起來,練了劍回來,就伏在繡架前把昨夜未繡完的那幅繡品收了尾。
因爲怕蕭紹昀哪天突發奇想又想起她來,她如今輕易也不寫寫畫畫了,免得到時候落下痕跡,閒來無事又裁了一些物件繡着。
阿花在一邊看了半晌,也沒看明白自家小姐繡的是個什麼東西。
“大小姐,我看別人不都繡些花兒草兒的,您繡的這是什麼?”
白成歡拿起剪子剪了線尾,把繡品從繡架上拿下來,仔細端詳了一下,纔回答阿花的話:
“那你看着像什麼?”
“我看着這兒是大山,這兒是水,這邊,這有個黑點,是什麼?”
“看不出來最好,收起來吧,這是要給世子送去的東西。”
阿花懵懵懂懂,不過大小姐不想說,她也不多問。
搖蕙卻是心中有些明白,山水,標記,這是那什麼,路線圖還是輿圖來着?
不過小姐不說,她也不會聲張的。她趕着伺候白成歡重新換了衣服,小姐要去給夫人請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