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北候送走了嚴明山,立刻轉回來問女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女兒的臉色可的確不大好。
白成歡對父母向來沒有禁忌的,直接把書信給了威北候。
威北候看完了,一把就將信拍在了桌子上,怒極反笑:
“真是!先帝當年真是把晉王當成個傻子來養了,居然覺得,覺得你回去那個昏君身邊,這災荒的事兒就能解決了!天下萬民是他們蕭家的,你一個女子,怎麼去救?”
白成歡將火盆拿過來,把信直接焚化了。
其實她心裡那陣子難過很快就過去了,這事兒,也怪不得小十。
就像大人把孩子保護得太好,結果孩子什麼都不知道,自以爲好心地做了一件事,讓人苛責都無從苛責。
這纔是最令人氣悶的地方。
“我與蕭紹昀之間的事情,是不想牽扯到他,說到底,他也並不知道他的皇兄到底是什麼人。”
威北候夫人比威北候更生氣:“若真是這麼簡單就好了,可他知不知道他說這話,要是被人知道了,你會背上什麼樣的名聲?禍國妖女的名聲還不夠響亮嗎?你要是真的回去做你的皇后,能讓那昏君停了招魂臺,那天下人還不撕了你?要我說,蕭家的人都是白眼兒狼,你何必這麼護着!”
真到了那時候,以如今的局勢,天下人是救不了了,反倒讓天下人記恨是誰禍國了。
威北候也贊同夫人的話:“的確如此,況且將來走到那一步,晉王作爲皇帝的親弟弟,怎麼可能不被攪進去?”
“讓我再想想吧。”
白成歡心裡也是一團亂麻。
她一直想讓小十置身事外,卻沒想到小十主動要往這事端裡湊。
並且離得這麼遠,她拿不準是這是有心人攛掇的結果,還是小十自己的想法。
威北候又想起一事來:“那嚴明山進京,肯定不單單是給你送封信,怕是來見皇帝的,也不知道晉王給皇上的書信中寫了什麼,萬一……”
“不會的。”白成歡搖頭:“我親自跟蕭紹昀說我是徐成歡他都不信,晉王說了他又怎麼會信?我這些日子裝瘋賣傻,總是有些效果的,爹爹不必擔心。”
威北候也只好罷了:“那咱們就先觀望着,這幾日多加小心。”
過了中秋,月亮又漸漸缺了起來,皎皎月光黯淡了不少,漫天的繁星倒顯得更加璀璨。
白成歡站在窗前,望着湖邊山石上坐着的人,睜大了眼睛也只能望見漆黑的一團。
遠遠地,蕭紹棠只見她朝這邊看過來,也不管她看得清楚還是看不清楚,立刻報之以燦爛的笑容。
那天在她面前醉酒,他很是不好意思,可是每次想起那模模糊糊的夜晚,卻又是滿心柔情,只記得她不同以往的灑脫笑容和四周的花香,都是一般地讓人沉醉。
窗口的人影很快就消失了,蕭紹棠一陣忐忑,她會不會讓人來趕他?
他站起身來,望着那個方向,心情忐忑就像波瀾漣漪不斷的湖面。
好在高高的廊橋上很快走過來一個衣袂飄搖的女子,蕭紹棠又重新綻開了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白成歡如今已經不會去做趕他走這樣無聊也沒意義的事情了,這人的臉皮之厚,恐怕唯有城牆拐彎兒那處能與之媲美。
“你的腿傷好得怎麼樣了?宮裡的地磚,想來不好跪。”白成歡漸漸走近,兩人在廊橋下遇上了。
蕭紹棠擡腿踢了踢給白成歡看:“好的差不多了,我是武人,跪一會兒不打緊的,只要李大人能入土爲安,這算不得什麼。”
白成歡點點頭:“你很仗義,這一點讓我很敬佩。”
其實李延慶的屍身遲早都會有人收的,但是有底氣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這樣對抗皇帝的人並不多,對抗完了皇帝還不能把他怎麼樣的,更是鳳毛麟角。
蕭紹棠在這件事上面,什麼自誇的心情都沒有:
“李大人爲國爲民,勇氣可嘉,總不能看他落得這樣的下場,那就太沒有良心了。”
“王爺在西北快要騰出手來了吧?”
看蕭紹棠心情沉重,白成歡就不再說這個了。
說起西北,蕭紹棠雙眼是熠熠閃光的:
“快了,今年大旱,不光大齊的日子不好過,胡人的日子也不好過,撐了這麼長時間,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白大人那邊你也儘管放心,甘州被攻了好幾次,他都頂住了,真不愧是領兵十幾年的悍將!真遺憾我沒能留在西北……到時候戰事完畢,我父王一定會如實上奏,論功行賞的。”
“論功行賞……”白成歡並不看好這個結果:“那位連軍餉都不想給,明顯就是想要消耗西北軍,要論功行賞怕是有難度,只希望他們都能平平安安也就夠了。”
蕭紹棠頷首,皇帝這用心,簡直已經是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了。
“如今我只擔心,等戰事結束了,不知道皇帝又會生什麼事。”
“以皇帝如今的行事作風,無非就是會讓王爺交出兵權之類的,這都不是難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們秦王府那麼多謀士,總不會閒着的。”白成歡回了一句,沿着湖邊慢慢走着。
天氣已經涼了起來,湖面的風很有些涼颼颼的。
蕭紹棠跟在她身後,看着她的身影很有些伶仃之感,伸手就脫了外袍披在她的肩頭。
忽然間感覺肩上一沉,白成歡立刻回過頭,就見蕭紹棠的手還在離她不到兩寸的地方。
“你這是做什麼?”
儘管眼前的男子眼神柔和明亮,動作自然流暢。可肩頭還帶着男子灼熱的體溫的衣服,還是讓她心裡莫名煩躁。
蕭紹棠面不改色地給她攏了攏領口:“怕你冷啊,你身邊那個搖蕙是怎麼伺候的,你出來也不知道給你添件衣服。”
白成歡後退了一步,臉頰有些紅:
“難道我出來見你還要鬧得人人皆知嗎?你的衣服你自己穿着吧!”
說着就要把衣服拿下來還給他,蕭紹棠這樣的舉動讓她十分不安。
蕭紹棠卻縮回手,揚着下巴睇着她笑了:“不過一件衣服而已,你是不是想多了?”
白成歡的手就僵住了,不還回去她不舒服,還回去倒是她想多了?
這什麼見鬼的無賴邏輯?
她兀自糾結,蕭紹棠已經大笑着走在了前面:
“好了,還以爲你是個灑脫的性子,沒想到你也如同別的女子一樣如此扭捏,咱倆之間,還用得着如此生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