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成歡拽着衣角追了上去,攔在了蕭紹棠面前:
“這不是生分,也不是扭捏,而是我並不喜歡你,你明白嗎?”
風吹着她頰邊垂下來的幾縷碎髮,她的眼神生動卻帶着惱怒。
蕭紹棠無奈地停下了腳步,知道自己再耍無賴都沒用了。
他咧嘴笑了笑,鳳目光華流轉:
“你知道不知道一個人想裝成若無其事,其實很難的……你幹嘛非要撕開我的真面目?好吧,我承認,我就是想關心關心你,怕你冷着了凍着了,怕你生病,至於你不喜歡我,這我知道啊,可這有什麼關係呢?誰說你不喜歡我,我就不能再見你的?”
這副“你能把我怎麼着吧”的架勢真是讓白成歡無言以對,難怪在虢州的時候李氏一再跟她交代,讓她離這個人遠點兒。
蕭紹棠見她不說話了,又開始得意洋洋:
“我說過了你不要想多了,你假裝不知道我喜歡你,咱們還和從前一樣,不挺好的嗎?”
“不好,我覺得很不好,我並不擅長自欺欺人。”
白成歡伸手拽下肩上的外袍扔到蕭紹棠手裡,轉身疾走。
蕭紹棠既然能說這話,那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抱着衣服緊跟了上去,顧左右而言它:
“我怎麼看你像是心情不好又想拿我撒氣啊?沒事兒,你儘管再踹我兩腳好了!”
這話一出,就像是一道符咒,百用百靈,白成歡立刻就停下了腳步。
她回頭看着蕭紹棠賤賤的樣子,真正被這胡攪蠻纏的無賴給氣着了:
“我踹了秦王世子殿下兩腳,看來殿下是要記恨一輩子,哪裡還敢再踹?殿下要是氣不過,乾脆來踹我兩腳扯平好了!”
兩人剛好站在樹蔭下,燈光被隔絕在外,夜色裡蕭紹棠也看不清白成歡的臉色,但是他清晰地感覺出來白成歡在生氣。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伸出手,像要摸摸她的髮絲,但是爲了避免徹底激怒她,他又乖覺地縮了回來,然後語重心長道:
“歡歡,你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不開心的跟我說說看啊!”
歡歡?!
像是有什麼在耳朵裡炸開,火花四濺,炸得白成歡臉上一片滾燙滾燙,一雙眸子圓睜着,指着蕭紹棠,深吸了幾口氣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歡歡”又是個什麼鬼?
暗夜裡,彷彿能看到她這無以復加的愕然,蕭紹棠勾了勾脣角,更加溫柔了幾分:
“看你不說話,是被我說中了?告訴我,歡歡,是誰惹你生氣了?”
“蕭,紹,棠!”
良久,咬牙切齒的三個字從白成歡脣中逸出,蕭紹棠直覺不妙,只覺得眼前亮光一晃,一柄匕首就橫在了他頸間!
“不是說過讓你把這柄匕首收起來嗎?怎麼還帶着,多危險!”
雖然知道白成歡不可能真的傷他,蕭紹棠還是大呼小叫了起來,側頭避開,轉身就跑。
“別跑!”
白成歡已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擡腳就追了上去,她今天非要教訓這個輕薄的登徒子不可!
“哎呀,歡歡,有話好好說!”蕭紹棠一邊抱頭鼠竄,一邊嘴欠。
“不許再叫我歡歡!”
“這名字多好聽,爲什麼不許叫?”
蕭紹棠站在一塊高高的山石上,不怕死地回頭道。
白成歡不再搭話,在旁邊的矮石上輕輕一踏,也跟着跳了上去,誰知道蕭紹棠像只游魚一樣,嘿嘿一笑,又開始逃竄了。
兩人一前一後,一黑一白,在湖邊的山石樹影間追逐着,白成歡始終都差着一片衣角的距離,抓不到蕭紹棠,屢屢氣急敗壞。
歡宜閣臨水的紗窗前,搖蕙和阿花兩人的手攥在一起,心也跟着白成歡的身影忽上忽下。
“搖蕙姐姐,要不,我過去幫小姐打架吧,這秦王世子太欺負人了,明明長得都一樣,從前何七少爺可就不會這麼欺負大小姐……”
“別嗦,別多事兒!”
搖蕙輕斥了阿花一句,這哪兒是打架啊,這是小姐想欺負秦王世子好吧?
湖邊的暗影處,幾個候府的侍衛懷裡抱着劍,看得更是興致勃勃。
其中一個看得眼神發亮,與有榮焉:
“咱們四小姐真是天資過人,這纔跟着侯爺習武幾天啊,就能追得秦王世子狼狽鼠竄!”
另一個是有家室的,對眼前這一幕頗有經驗,鄙夷地瞥了他一眼:
“你傻啊,四小姐是力氣大,可不是生來就會飛,以秦王世子這再高的牆都能翻過去的身手,四小姐追得上?你忘了他頭次來,咱倆都追不上!不過是引着四小姐玩玩,搏美人一笑罷了!”
“咦,照這麼說,從前你跟嫂子也常這樣?可我看四小姐沒笑啊!”
“去去去,往哪兒歪呢,你懂什麼,好好看着,別讓四小姐摔下來了!”
在好多雙眼睛注視下的兩人把湖邊的山石,高高的廊橋,還有假山樹叢都跑了個遍,最後蕭紹棠上了高高的鳳凰木,待在上面不下來了。
白成歡望着高高的鳳凰木,發現以她如今的身手,像他那樣一躍而上是不能的,除非她拋卻儀態手腳並用爬上去抓他這個可惡的人!
偏偏蕭紹棠一張俊朗的臉還從枝椏中間伸出來,頂着滿頭的落花笑嘻嘻地道:
“累不累?歇會兒吧?歇會兒我就下去讓你出氣。說說看,你到底是爲什麼不高興?”
這具身軀實在太強悍,白成歡並沒有臉紅氣喘,可她由衷地覺得有些累。
望着蕭紹棠那張被繁花包圍,一瞬間俊美到令人心悸的臉,白成歡認命地嘆了口氣,就地坐在了樹下面的一塊矮石上。
這樣一通猛跑,夜風一吹,白成歡倒是真有些鬱氣盡去的心曠神怡之感,之前的沖天憤怒也被風吹散了不少。
她今天是不高興,偏偏蕭紹棠總是趕着這種這時候湊上來招惹她。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匕首,閉上眼睛靠在樹幹上。
其實她自己並沒有想要傷他吧,不然,這把匕首就該跟從前一樣,早就飛出去了。
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居然還是下不了狠心,白成歡又覺得憂傷,又覺得鄙夷自己。
兩人一個在樹上小心翼翼觀望,一個在樹下暗自神傷,只有樹葉子嘩啦啦的響聲,讓人覺得不那麼寂寞。
過了不知道多久,蕭紹棠才聽到樹下悠悠的一聲嘆息。
“你說,怎麼樣,纔算是保護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