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大臣們傻眼的功夫,宋溫如趕忙拭了眼淚,趁勢說起了惠郡長公主的事情。
這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寧王這個主謀都平安無事,惠郡長公主一個從犯自然是性命無憂。
但是蕭紹昀對惠郡長公主這個庶姐的怨恨可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死罪可免,但活着,也沒那麼容易,就這麼把這件事放過去,實在不是他蕭紹昀的風格。
他對着安西郡王陰沉地笑了笑:
“八皇叔代朕去問問長姐,寧王逆賊已將那件東西給了朕,但是那件東西只能保一個人,問問長姐,這件東西,她與駙馬,想保誰?”
安西郡王是孝宗皇帝的第八子,先帝的庶弟,自來就是隱忍低調,萬事小心,唯先帝馬首是瞻,只求保命,對這個越來越陰沉不定的皇帝侄子,他倒是覺得比先帝在時還要畏懼幾分。
先帝還聽的進去大臣的話,講講道理,這一位,唉……
如此一來,除非惠郡長公主捨命保駙馬,不然就算活下來,又能落到什麼好呢?
可若要惠郡長公主捨命保住駙馬安西郡王覺得以蕭惠郡的爲人以及她傳出來的風流曖昧事,那怕是不能的。
皇帝這簡直就是要拿把鋸子,在惠郡長公主的心上鋸一鋸麼。
雖然心內大不忍,可安西郡王也只能應承下來,也沒有推脫的餘地。
他已經是先帝的兄弟中碩果僅存的宗親了,自顧保命尚且不暇,同情蕭惠郡也是無濟於事的。
滿朝大臣也看出來了蕭紹昀的用心,雖然都不贊同,可剛剛保住了寧王,不能再對皇帝緊逼了,且等等看吧。
宋溫如跟安西郡王所想差不多,覺得惠郡長公主大概不會捨命保駙馬的,也沒有多說什麼。
雖然薛駙馬這一輩子實在是可惜,但他承諾真有這一日,會竭力保住先帝的子女,至於先帝的女婿,那也是無可奈何了。
下了朝,安西郡王就直奔詔獄。
蕭惠郡這些日子承蒙晉王臨走時的關照,雖然過得比以往好些了,可是詔獄這種專門折磨人的地方,再好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暑熱讓平日裡金尊玉貴的惠郡長公主與女兒永妍郡主全身都長滿了痱子,在這裡只要不是要命的病,都是無醫無藥的,苦苦熬過了這麼多天,天氣轉涼,熱是沒那麼熱了,可是痱子抓破之後留下的疤痕卻在她們身上留下了鮮明的印記,一眼看去已經面目全非。
再加上幾個月沒有好好梳洗過,就算不在詔獄,母女二人的身上也已經是臭不可聞,夾雜着詔獄的種種氣味,更是讓人聞之慾嘔。
好在這些日子安西郡王與大理寺正卿一起審案的時候來過,能認得出蕭惠郡,可即便如此,他走近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掩住了口鼻說話。
見到安西郡王這幅嫌棄噁心的做派,蕭惠郡心中恨得發狂,要是從前敢有人在她面前這樣,她非要割了他的鼻子不可!
可此時……她心中憤怒而悽楚,還說什麼從前呢?
“多謝八皇叔前來探望惠郡,不知今日又要問些什麼?”對這些日子的流程,蕭惠郡已經十分熟悉了。
安西郡王頗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是皇上要八叔來問你件事……”
至於那件東西是什麼,安西郡王還真不知道,先帝沒殺他,可也一直防着他,封地都沒好好給,臨終到底留了什麼,他更是一無所知。
聽安西郡王傳達完了皇帝的話,蕭惠郡優雅地撩了撩蓬亂的頭髮,只冷冷一笑:
“果然是好算計,縱然不讓我死,活着也是永無寧日。我要是死了還罷了,要是活着寧王逆賊同犯,無情無義,拋棄親夫,見棄於皇帝,無論是哪一種名聲,都足以讓我蕭惠郡餘生只能卑賤地活着!”
安西郡王嘆息:“可是……唉,惠郡你是個明白人,所以,到底要如何,你可想好了。”
好死,還是賴活着?也就這兩種結果了。
蕭惠郡懷中摟着永妍郡主,長身坐起,坐姿端正地坐於詔獄骯髒的磚石地上,昂然道:
“我蕭惠郡乃先帝長女,一生榮寵,若要我餘生被人踩在頭頂活着,那還不如死了痛快!”
安西郡王一愣,蕭惠郡居然還有這種膽氣?真是讓人意外!看來先帝捧在手心裡的天之驕女,還是有些不同的,至少,不丟先帝的人!
安西郡王正自感嘆,卻見蕭惠郡放開懷裡目光呆滯的女兒,站起來望着他笑道:
“所以,我就算是活着,也絕不會這樣活着,八皇叔,您只管去回皇上,我蕭惠郡,要兩個人都保住!”
“可皇上說只能保一個……”
蕭惠郡是不是氣瘋了?
安西郡王正納悶,就見蕭惠郡轉身,在身後幾乎腐爛的稻草堆裡摸索了一陣,摸出了一樣東西送到了他面前。
那是一枚顏色青灰的小小令牌。
“八皇叔把這個帶給皇上吧。”
在安西郡王震驚疑惑的目光裡,蕭惠郡笑得倨傲美豔,一如從前。
蕭紹昀,若你知道你最疼愛寵信的弟弟,揹着你,這樣與你作對,不知道你的心裡,會不會痛呢?
午後的御書房裡,皇帝將身邊的東西砸得粉碎還是無法紓解這種被人揹叛的憤怒!
碎瓷飛濺,有那麼一兩片砸在了安西郡王的臉上,有些疼,但他此時可不敢說疼,老老實實跪在地上,大氣兒不敢出。
“蕭紹曄!你怎麼對得起朕!”皇帝紅着眼睛的模樣像是要瘋了一樣!
蕭紹昀以爲自己聽到蕭惠郡痛不欲生的消息和蕭惠郡的苦苦哀求,沒想到到頭來,狠狠被打臉的反倒是他自己!
這樣的保命令牌只有先帝的子女有,而去過詔獄,見過蕭惠郡的人,只有晉王!
寧王和蕭惠郡的都收回來了,蕭惠雅和蕭惠歆那兩個自私的人才不會去做這種蠢事,除了晉王還能有誰?
他怎麼能這麼蠢?居然這麼幫着蕭惠郡!他這麼不惜命,怎麼不去死!
他蕭紹昀再刻薄寡恩,又何曾對不起他蕭紹曄?他要這樣來與他作對,這樣辜負背叛他?!
果然不是一母同胞,全都是喂不熟的白眼兒狼!混賬,全都是混賬!
劉德富看着皇帝幾乎失去控制的瘋狂模樣,膽戰心驚,但還是穩住了,悄悄退了退,對徒弟小豆子使了個眼色:
“快去請安貴人過來!”
從前皇上生氣,有孝元皇后,如今,孝元皇后沒了,就算是個冒牌貨,也只能先頂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