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士春與袁先生已經等了許久,但是心內並沒有不耐煩。
一個他看好的少年郎,能將耐心和時間花在他女兒的身上,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不過蕭紹棠踏進門的時候,不等他開口,詹士春還是譏誚地冷笑了一聲:
“世子殿下可是聽的夠清楚了吧?”
蕭紹棠只是微微一愣,就已經神色如常,笑道:
“詹先生客氣,本世子也是有備無患。”
倒是袁先生站起身來向蕭紹棠行了一禮,纔回頭對詹士春笑道:
“難道先生不覺得先生言行突兀,讓人不大能相信嗎?”
詹士春冷哼一聲,沒有再揪着這個事兒不放。
畢竟去了秦王府的地盤,那能說出口的話,就不怕被聽到。
蕭紹棠進來以後,就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眼前自稱“詹先生”的人,並未從這張平淡無奇,扔人堆兒裡都找不着的臉上看出半分與白成歡的相似之處。
蕭紹棠想了想,若眼前人真是白成歡的生父,那還是要客氣幾分爲好,遂面色放得平緩了些:
“詹先生與白小姐之間的事情,本世子不想去追究,先生所言之事,還請先生直言有何意圖。”
如今招魂臺修建已經到了最後關頭,詹士春的時辰自然是金貴的很,見他還算頗爲有禮,也就沒有再遮遮掩掩,道:
“既然世子都聽見了,那詹某也不瞞着世子,在下詹松林,欽天監詹大人是在下族兄,與秦王府結盟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圖謀,只爲了小女罷了。”
這話說得十分明白,蕭紹棠自然立刻就懂了。
此人結盟的資本就是詹士春,此人結盟的意圖就是白成歡。
只是這個人,詹松林……蕭紹棠就回頭看了袁先生一眼。
袁先生站在蕭紹棠身後,神色微動,原來當年盛傳已經再無後人的詹家,獨子猶存,眼前的人,居然就是詹松林!
傳說也是風度翩翩的如玉公子,可如今眼前的人
雖然難以將此人與詹松林聯繫起來,可想一想付寒,袁先生倒也能理解幾分。
歲月如刀,刀刀割人老啊。也難怪他能認出付寒的真面目來。
袁先生見世子回頭,就上前一步對詹士春拱手道:
“原來是當年京城有名的詹公子,還請恕在下眼拙!只是不知道詹公子何時成家,有了妻女呢?”
詹士春從前並不認識袁先生,但聽對方如此說,想必當年也是在京城待過的人,對自己往事必定知道的不少,心內念頭轉了轉,就沉了臉色憤然道:
“詹某妻子早已過世,不然也不能與小女離散多年……說來不怕袁先生見笑,當年詹某心上人被奪,一口鬱氣堵在心間,原本以爲遠走他鄉便能忘卻,可到頭來,才發現,今生怕是至死不能釋懷,是以,想借族兄之力,與秦王府結盟奪妻之恨,此生不報,枉爲人!”
袁先生愕然地看向眼前沉鬱憤然的詹先生,難不成這詹松林還在耿耿於懷淑太妃進宮之事?
袁先生當年混跡京城各處,自然聽說過無數的小道消息,而這位詹松林,當年與如今的淑太妃,的確是有過一段情,甚至還傳言有過婚約,可惜最後不知爲何,先帝登基之後,淑太妃就進宮做了先帝寵妃,辜負了詹松林的一片情深。
若果真如此,詹松林對先帝的親子滿懷惡意,倒是順理成章。
想想也是,那詹士春自從橫空出現在欽天監以來,慫恿皇帝所做的樁樁件件,的確都是毀大齊根基的事情。
袁先生心內計較已定,就給蕭紹棠遞了個可行的眼色。
蕭紹棠對袁先生的意思是領會了,但是他心中還有他的顧慮。
“聽詹先生如此說,若本世子不應下也太過不近人情,但本世子想知道,詹先生說是爲了白成歡,到底是意欲何爲,可否明言?若是先生是爲了她好便罷,若是先生欲要利用她有所圖謀,那還請先生諒解,本世子不能答應。”
詹士春擡眼看去,只見俊朗的少年眼神坦蕩蕩,脣角微抿,神色間盡是堅決,足可見這話說出來,是絕無更改的餘地的。
“世子的意思是說,若是對小女有一分不利,就不願與詹某結盟?”詹士春看不出什麼神色,重複了一遍。
袁先生就有些皺眉了,世子這又要爲了白成歡耽誤大事了?
蕭紹棠卻全然不顧袁先生的眼色,正色道:
“正是如此。雖則詹先生口稱自己是白成歡親父,但此事並無憑據,真假難辨,若是詹先生有其他想法,本世子自然是不能應下的。”
詹士春的目光就含了幾分凌厲之氣:
“世子可是想好了?”
袁先生心中一沉,覺得這事兒要糟!
在他看來,即使是這詹先生用白成歡來做託詞,那也未嘗不可,詹士春如今是天子近臣,雖然妖道的名聲不好聽,可若能得這樣的一個人襄助,讓他站到秦王府這邊來,可頂的上千軍萬馬!
他贊成世子求娶白成歡,也是有要拉攏詹士春的意思,可要是世子此時把話說死,那豈不是白費功夫,不但沒拉到同盟,說不定還會多個敵人出來!
“世子三思!”
袁先生不禁對蕭紹棠出言提醒道。
蕭紹棠卻是充耳不聞,面色沉靜,昂首道:
“想好了。”
簡單的三個字,讓袁先生一陣揪心,卻讓詹士春舒心地笑了出來。
這一笑,如同冰雪乍融,大地回春,蕭紹棠與袁先生恍惚間從那雙平淡無奇的雙眼中看到了無上風華。
只不過這樣的光華也只是一剎那,詹士春就收斂了笑容,頷首讚道:
“世子爽快!既然世子如此說,那詹某也就只有一個請求,請世子給詹某一個承諾即可若他日事成,世子當以小女白成歡爲正妻,並終生善待不得厭棄,若有違背,天打雷劈!”
蕭紹棠萬萬沒想到詹松林的要求居然是這樣,但是頃刻間他就反應了過來,胸臆一陣激盪,驚喜而驚疑,這樣的要求,到底是爲了白成歡,還是爲了他?
這樣的條件,於他而言,原本就是該當!
他不等袁先生說話,便毫無猶豫道:
“謹尊先生之意,我蕭紹棠今日起誓,若能以白成歡爲正妻,終生不離不棄,若有違背,天打雷劈!”
袁先生阻攔不及,簡直要當着詹松林的面兒跺腳了!娶白成歡沒問題,可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這時候,發什麼誓!
可是來不及了,他已經聽見了詹松林欣慰的聲音:
“好,能得世子一諾千金,詹某便將小女終身,託付給世子!”
袁先生愣住了,這詹松林這麼好說話,就這麼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