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涼風習習,垂柳依依,白成歡沿着湖邊走了一圈,手裡一瓷罐的魚食也全都餵了湖中的錦鯉。
阿花在一邊大呼小叫:
“小姐,那些錦鯉吃得好開心啊,要不要我再去取一罐來?”
搖蕙就扯住了她:“你能不能消停些,是要把這些魚撐死?”
“怎麼可能,這麼大的湖,這麼多的魚,這麼小一罐魚食,哪裡就撐死了?!”
“怎麼撐不死啊,你看看那些跟着咱們吃食的,都還是那一羣!”
阿花不服:“你說是那一羣就是那一羣啊?小姐,搖蕙就是心疼那魚食!”
威北候府的幾個小丫鬟遠遠地跟在後面,見她們爲了一罐子魚食爭成這樣,都捂了嘴偷偷笑。
白成歡就回頭看着拉拉扯扯的阿花和搖蕙,指着湖中的魚笑道:
“搖蕙說得沒錯,這湖雖然大,但這羣錦鯉一直都跟着咱們,阿花,你瞧瞧,那條黑頭的錦鯉,是不是一直跟着咱們呢?”
阿花這纔不甘心地跟搖蕙分開,趴到湖邊的欄杆上去看:
“真的啊,小姐,你可真厲害,你連它們哪條是哪條都認識!”
那幾個小丫鬟聽阿花這麼說,也是好奇,也都跑上前來去看那湖中肥大的錦鯉,反正四小姐不犯病的時候,性子都好得很。
白成歡微微一笑,也不答話,任由身後幾人嘰嘰喳喳地對着湖中的錦鯉指指點點。
上好的錦鯉難得,這些錦鯉還是她活着的時候,蕭紹昀讓內務府送來的,只有幾十條,她閒來無事也常看,自然認得七七八八。
多快啊,這些錦鯉還悠哉遊哉地活在這裡,而她的命運,已經天翻地覆,天下風雲,也早就變幻幾番。
威北候夫人遠遠走來,看見女兒帶着一羣丫鬟在湖邊賞魚,湖水夕照,美不勝收,臉上也漾開笑意。
她的寶貝女兒,原本就該這樣,繡繡花,喂喂魚,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只是想想找上門來的秦王世子,她又覺得發愁。
蕭紹棠不傻,多跑了幾回威北候府也進不去,就知道大事不好,白成歡這是和他鬧彆扭了。
可他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自己到底是哪裡惹惱了她。
今日是等不得了,乾脆直接上門來了。
白成歡聽威北候夫人說蕭紹棠找,想了想,這幾天人也晾得差不多了,也就淨了手,換了衣服去見他。
蕭紹棠原本沒指望着如此輕易就能見到白成歡,正坐在待客的花廳裡暗自發愁,就見一身白色鑲紫色斕邊衣裙的少女走了進來,眼前一亮,頓時都歡喜得有些傻了,直接就迎了上去。
“歡歡,你到底是爲什麼生氣?是生氣我那天沒有來看你?”
跟着白成歡身後的搖蕙頓時一陣惡寒,歡歡?能不要當着她的面兒這麼喊嗎世子殿下!
白成歡也萬萬沒想到蕭紹棠這廝居然這麼不要臉,回頭看了一眼搖蕙,搖蕙立刻忍着尷尬垂頭快步走了出去,心中簡直要歡呼了,小姐和世子,原來已經這般情投意合!
“世子殿下能不能自重一些?”白成歡不必看搖蕙的神色也知道這下是洗不清了,一陣氣悶。
蕭紹棠這纔看到搖蕙,白皙的臉皮也難得地紅了紅:
“我沒見着搖蕙也在,下次只在人後喊,絕不讓你爲難!”
對於跟蕭紹棠吵架這件事,白成歡已然絕望,冷了神色:
“你有什麼事情只管說,說完趕緊走!”
“你那天跟詹松林都說了什麼,怎麼……怎麼也不告訴我?”
蕭紹棠來找白成歡,就是這個由頭。
白成歡聽他說這個,倒是冷笑:
“世子殿下既然已經與人結盟,一切談妥,何必還來問我?從前我倒是不知道,天香樓是個好地方,個個包間都是巧奪天工!”
威北候府的消息也不遲鈍,秦王府和詹士春一結盟,消息就遞了進來,不過就是他們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麼條件不清楚而已,但這並不妨礙威北候府與秦王府的關係。
蕭紹棠傻眼了,那日他在另一間裡通過隱秘伏下的銅管將白成歡與詹松林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卻沒想到白成歡居然立刻就發現了。
他只能低頭賠罪:
“這個,我也不是有意的,但是我也怕那詹松林對你不利,不能親眼看着,總要親耳聽着才放心……”
這話說得,又是爲她好了?白成歡有預感,要是這件事再扯下去,蕭紹棠又能沒臉沒皮地扯出來一大堆的事兒。
白成歡不由得心煩氣躁,一再聽一個人跟她訴衷腸,對她來說總是心中不忍得很。
“這個且不論,既然你們已經結盟,那還有什麼用得到我的地方?”
蕭紹棠連連搖頭:“沒有什麼用得到你的地方,只是想來謝謝你,跟你說說話,要是沒有你,這件事不能成。”
白成歡發現者這人總有本事把話往曖昧上拐過去。她也無心再去計較這些,想了想道:
“我不知道你們結盟的條件是什麼,但是你記住,詹松林並不是我的生父,我白成歡千真萬確,是虢州白家女。”
蕭紹棠見她神色嚴肅,也把這話聽進去了。
既然是這樣,那詹松林那邊,還需要小心提防,若不是他認錯了人,那就是另有圖謀。
不過這些也不必白成歡知道了,他私下來解決就好,至於他們達成的條件,還是先不要讓她知道了吧。
隔日,聚集在招魂臺附近的流民就發現了招魂臺的不尋常之處。
往日裡,招魂臺每天都會死人,這些流民中的青壯年勞力若是能不計生死,也能補進去名額混口飯吃。
而另一樁能混飯吃的差事,就是等有人死了,他們去擡個屍首埋個人什麼的,也能混幾個窩窩頭。
可從這一日起,死的人明顯是少了,幾天也不見得能死一個人他們又沒飯吃了,好在還有官府與北山寺,還有京城一些大戶設的粥棚讓他們勉強果腹,也只能一日日熬着。
朝中關注這邊的大臣也很快發現了這個變化,很是欣慰地上書皇帝把工部的人誇了一通。
皇帝也嘉獎了工部的人,卻遙遙地望了一眼低眉順眼站在朝臣中的詹士春。
詹士春說,血祭已成,那就不必再往裡填人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招魂臺的進度快了許多,巍峨高聳的百丈高臺終於在八月底的時候初現雛形,牢牢矗立在了京城西郊。
在京城苦苦等候的秀女也終於有了盼頭,而此時,京城外,一輛馬車,匆匆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