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八日,禮部官員前往威北候府爲秦王世子行納彩禮,也就是俗話說的提親。
威北候夫婦也沒有要爲難禮部官員的意思,不過看到前來的人手中提着的一對活雁,還是禁不住又驚又喜。
京城這個地方,大雁很難見到,尤其這個時節,大雁已經南遷了,就更稀罕了,這可不是你箭術好不好,權勢大不大的事兒!
這麼短短几天的時日,秦王府就能尋到一對活雁來提親,卻是足以顯示其鄭重,即使時日上倉促一些,也不算太難看了。
“昏禮下達,納采用雁,還請侯爺笑納!”禮部的官員親手從隨從手中接過捆紮着的大雁,恭敬地奉上,唯恐威北候心裡不願意再給他們這差事使絆子。
威北候夫婦滿意,這納彩禮也就進行得很順利,禮部原本捏着一把汗的官員也都放下心來,心中也暗贊秦王世子這事兒不錯,雖然不情願,可這也是給賜婚的皇上面子。
於是回去之後,禮部的人就又上書把秦王世子誇了一通,狠狠地給皇帝添了一把堵。
搖蕙和阿花興致勃勃地在候府豢養禽鳥的地方看着那一對被捉了翅膀的大雁撲騰蹦跳,打心眼兒裡替小姐高興。
白成歡自然也很高興,因爲晉王的賜婚聖旨,今日已經出了京城,送往河東了。
那日她給詹士春的帖子當日就有了迴音,她趁夜去見了以詹松林面目出現的詹士春,提出了讓崔家嫡次女指婚給晉王的請求。
原本她以爲還要費一番周折,沒想到詹士春居然就一口答應了下來,甚至沒有問她爲什麼。
第二日,崔氏女進宮應選,果然就傳出了將崔穎佳賜婚給晉王的旨意。
而最讓她意外的,是促成這件事的人,居然是衛婉。
哦,不,已經是婉貴妃了。
當日給晉王指婚之後,皇帝直接就下旨,將衛婉晉爲貴妃,賜住華陽殿,只是還不曾侍寢。
華陽殿,與昭陽殿只一字之差,離着昭陽殿又近,可想而知,若是衛婉的身份一旦被詹士春肯定,那入住昭陽殿就是瞬間的事情。
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白成歡望着湖邊的鳳凰木出了一會兒神,終於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原來衛婉居然是詹士春的人……蕭紹昀,從此以後,你就守着那些被你親手扼殺的過去,過日子去吧。
劉德富守在昭陽殿門口,看見新晉的婉貴妃過來,連忙請安。
“皇上在嗎?”
“在,婉貴妃來得正是時候!”劉德富極有眼色,知道這位怕就是以後要巴結着的人了,連忙進去通報。
只是沒等他話說完,婉貴妃就已經走了進來。
蕭紹昀看見她過來,一身嫣紅色的宮裝行走在昭陽殿內,真真切切猶如成歡再生。
這真的是太好了……他心中立刻充滿了喜悅,起身迎了上去。
衛婉笑眯眯的:“皇上,臣妾聽說,您當真給晉王賜婚了?”
“是啊,你看的人,應該不會錯。”
“皇上也覺得臣妾眼光不錯?就是不知道晉王會不會惱怒臣妾多事。”
衛婉在他身邊乖巧地坐下,似有擔憂。
蕭紹昀笑着擱了批奏摺的筆,肅然道:
“不會,只要是你給他指的婚,他定然是願意的。”
那日原本是想着絕不能將崔氏女再賜婚給晉王的,可是衛婉四處閒逛,路過的時候,忽然提起來聽說秦王世子要拉晉王下水的笑話,問他是不是真的,並且順手指了個女子,說覺得那個女子不錯,跟晉王定然相配。
他順着衛婉的手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前世的晉王妃那張活潑開朗的臉。
宿命。
那一瞬間,除了這兩個字,他的腦子裡再也沒有任何別的想法。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衛婉正在搖着他的手臂問他覺得好不好。
前世,成歡就是在七夕的宮宴上,指着那個崔氏女,問他,此女指給小十,如何?
縱然再惱怒晉王,縱然他再不甘心,可是那一刻,他就那樣允諾了下來。
衛婉見皇帝盯着她出神,心中暗暗盤算起自己今日的來意。
他剛剛辦妥秦王世子交代的給晉王指婚的事情,那個用館閣體給她寫信的人就又給她留了封信!
這一次,她除了恐慌,還是恐慌這可是守衛森嚴的皇宮啊,那人居然也能神出鬼沒地將信送到她的枕邊!
她仔細地觀察了身邊的宮人,可一個可疑的人都看不出來,偏偏這件事又不能向主子提及,弄得她心裡像貓抓了一般煩躁。
她早該知道,這天底下就沒有掉餡餅的事情,那人那樣助她,定然是有所圖謀。
這不,這麼快就來差遣她了,她這可真是生生給自己又找了個主子,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累死!
衛婉心中一邊哀怨,一邊又十分慶幸,雖然那人差遣她,可也給了她法子,經了給晉王賜婚的這件事,她莫名地覺得,這個法子用起會很容易!
拿定了主意,鼓足了勇氣,衛婉一把推開了離她逾來愈近的皇帝,氣咻咻地起身怒道:
“皇上是不是又把臣妾看成了孝元皇后?若是皇上還是記不得臣妾是衛婉,那就廢了臣妾!”
蕭紹昀猛地驚過神來,聽明白了衛婉的話,卻是一點氣生不起來,他連忙起身追上了就要拂袖而去的衛婉:
“沒有,朕……朕是在想事情!”
劉德富在大殿外詫異萬分。這位脾氣這麼大,沒事兒就鬧騰,皇上卻偏偏吃這一套!不過話說回來,這世上,除了孝元皇后,誰敢在皇上面前如此?看來這位婉貴妃是孝元皇后轉生的事情,大概是能做得準了。
衛婉見皇帝這樣小心的模樣,心中大定,臉上卻完全是一副受傷的模樣,拿起皇帝桌案上一個琺琅鑲金邊的小香爐,悽然一笑:
“皇上還說沒有,那這是什麼?這難道不是孝元皇后的陪嫁?皇上日日放在案頭,日日思念孝元皇后,於那麼多的秀女中選中了臣妾,難道不是這個緣故嗎?”
說完又環顧了一圈昭陽殿滿殿的紅色,撂了那個香爐,面色痛楚地捂住了心口:
“皇上,臣妾不喜歡這個地方,臣妾也不喜歡這些陳設!臣妾看到這些,就心口疼!”
一邊說,一邊眼淚都流了下來:
“皇上,您把這些東西都送走,臣妾不要做孝元皇后,臣妾也不要看見孝元皇后從前的這些東西,臣妾只要看一眼,就覺得心痛,喘不上氣,就像是有人拿刀割了臣妾的咽喉!皇上,送走,把這些東西都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