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痛,喘不上氣,就像是有人拿刀割了臣妾的咽喉!
像是有無數只箭簇齊齊扎入蕭紹昀的體內,又一起炸開,劇痛在全身血脈中蔓延開來,他這一刻幾乎體會到了骨骼盡碎,心口血肉模糊的那種瀕死的絕望!
他於衛婉的眼淚裡面彷彿又看到了那晚,成歡至死沒有闔上的眼睛,她在血泊裡指着他,卻始終一個字都沒能再說出來!
“成歡,我不是有意的!終有一日,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蕭紹昀撲了過去,將淚流滿面的衛婉緊緊攏在懷中,屬於九五之尊的眼淚也奔涌而出。
他此時多麼慶幸,她把這一切都忘了可即使是忘了,她還是這樣痛苦!
衛婉哭得更厲害了,她不必再演戲了,憑着自己的真性情掙扎着推開了皇帝,仰頭哭喊道:
“我說了我不是徐成歡!我是衛婉!我這輩子只可能是衛婉!我不要看見徐成歡的任何東西,我不想看見她的任何東西!”
蕭紹昀已經完全回到那一夜的時光裡去了,他知道眼前的女子定然就是成歡,他知道她定然是即使什麼都忘了,卻依舊憎恨那些從前!
不然成歡從來沒有這樣跟他哭過鬧過,她臨時的時候,該是有多恨,才變成了這樣的人!
蕭紹昀再次撲了過去,雙臂再也沒有鬆開,承諾着,安撫着:
“不要了,從前的東西都不要了,都丟掉,都送走!這一次,我們都會好好的,好好的……”
他不能讓她再憎恨下去了,他發過誓只要她能回來,他定然會讓她這一世順暢適意,前世種種坎坷磨難,這一世再也不會發生在他們的身上!
可是衛婉卻只是哭,一句迴應也沒有。
皇帝話裡的意思,她驚惶又聽不懂,可那封信裡說了,不管皇帝說什麼,只管哭就好了!
衛婉掙扎了幾下,掙不開皇帝,就伏在他前胸撕心裂肺地哭,一直哭得抽噎不停,幾乎暈死過去。
這樣悲慟無法遏制的慟哭,不必衛婉做任何解釋,就已經扣住了蕭紹昀心底所有的推斷。
他緊緊地抱着她,既是哭,又是笑:
“成歡,忘了更好,忘了就忘了……我們重新來過。”
殿外的劉德富早在這場鬧騰一開始的時候就豎起了耳朵,甚至腳尖也微微踮起,就等着皇帝若是召喚立刻就衝進去!
可是等了許久也沒聽到皇帝叫人的聲音,他擡頭望了一眼,只能看到重重幔帳之後,兩人緊緊相擁的影子。
那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他都是不能進去了!
他回過頭瞥了一眼站在他身後那些沒有皇帝允許,連昭陽殿半步都不敢踏進去的宮人,又微微躬了身子站好了。
婉貴妃不比白小姐,諒她力氣再大,皇上也不會有什麼差池的。
只是那不經意的回眸間,瞥見昭陽殿遠處有一道身着宮裝的身影慢慢走遠,劉德富眯起眼睛望了望,是安貴人。
自從婉貴妃出現在皇上面前,安貴人已經是徹底渺如一撮塵土了。以婉貴妃酷似孝元皇后的氣性,日後容不容得下安貴人,還另說。
跟在這場富貴前面抽身止步做了個隱形人的徐家二小姐比起來,安貴人這命,也就算得上苦了。
可這有什麼辦法呢?只要一腳踏進了這皇宮,哪個人不苦?就是皇上,也心裡苦啊。
劉德富轉開眼去,權當沒看見。
安竹林失魂落魄地走回了春慶宮,滿腦子裡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衛婉進了昭陽宮就再也沒出來。
皇帝沒有臨幸她,又會不會臨幸衛婉呢?
這時候,一道幸災樂禍的聲音在她耳邊乍起:
“安竹林,之前不是還在我面前張狂嗎?你不是徐成歡嗎?這會兒正主來了,你這個假貨,怎麼樣,怕不怕?”
安竹林轉頭,冷冷地盯着面帶挑釁的徐成意,脊背慢慢挺直:
“無論如何,我如今也是一宮主位了,你呢?你不要臉不要皮地賴在宮裡,你又得到什麼了呢?你這麼不要臉的人都不怕,我一個已經安居後宮的人,又有什麼好怕的?”
說完也再也不看徐成意,帶着身後的宮人徑直走了進去:
“關門!一個個都是死的嗎?什麼人都能來春慶宮門口亂晃!”
徐成意被氣得臉色鐵青,卻對着在她面前緊閉上的大門無計可施!
而門內的安竹林,臉色卻是煞白。
徐成歡回來了!不,她纔不會相信!
可那一日,衛婉出現的時候,於那麼多人中遙遙地望過去,真的活生生就是徐成歡再世!
皇帝的眼裡,再也看不見她了,在那個女子面前,她什麼也不是了……
她該怎麼辦呢?
衛婉最後當真哭得暈厥了過去,皇帝在太醫來過之後,也逐漸冷靜下來,聽太醫回說婉貴妃無恙之後,想了想,還是親手將衛婉抱起送回了華陽殿,輕輕地碰了碰她的額頭,最終還是離開了。
詹士春說,時機還不到。
況且,經過前世那樣漫長的折磨,所謂的魚水之歡,在他與成歡來說,早就不是一種極樂,只是成了一種想要生出一個健康孩子的執念。
成歡終於擺脫了那樣可怕的折磨,可是帶着前世記憶的他,真正等到成歡換了一個人之後,卻有些不知所措。
重新來過,他們都需要時間不是嗎?
衛婉等到四周都寂靜下來,才悄悄地睜開了眼睛真是太累了,她從來都沒有哭過這麼長時間。
她舒了口氣,覺得好笑,她是頂着徐成歡的臉進宮的,卻要靠着否認自己是徐成歡來搏寵。
不過笑容很快就凝固了,那個給她送信的人,到底是誰?
若前一封信,只是對皇帝與徐成歡的過往瞭解,那這一封信,簡直就是那個人一定知道皇帝更多的秘密!太可怕了!
想起皇帝說的那些語焉不詳的話,她不由地打了個寒戰,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繼續裝暈,再也不敢想下去!
次日,蕭紹昀就開始讓人清點當日成歡帶進宮的陪嫁。
當初成歡帶進宮的那兩個貼身丫鬟早就已經被處置了,不過當時交給內務府的單子還在。
除了那日在御書房被他砸碎的青玉荷花筆洗,其他的東西都沒有差錯。
他正想着要把這些東西送到哪裡去,衛婉就又來了。
“皇上,這些既然是孝元皇后的陪嫁,那就還送還候府去吧,也是威北候府的慰藉。”
蕭紹昀沒有遲疑地就點了頭。
是的,成歡自然是該對威北候府有好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