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溫如也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這皇上,怎麼一天比一天蠢?
他眼看着兵部尚書趙詩真帶着下屬湯源死死攔住了蕭紹棠,才放心上前對皇帝道:
“皇上,秦王世子雖然今日所言太過剛烈了些,可並非沒有道理。”
宋溫如厭惡地看向了一邊猶自憤憤的方含東:
“秦王殿下爲國盡忠,打了勝仗,乃是我大齊應當舉國上下歡騰的大事,不過是被人多讚譽了幾句,御史言官尚且能容,方大人你倒是容不得嗎?居然敢居心叵測蠱惑君心,皇上,臣懇請嚴懲方含東!”
說完也不管皇帝聽不聽得進去,就上前去安撫依舊要尋死覓活的秦王世子:
“世子殿下莫要如此急躁,皇上是賢明之君,又怎麼會爲了小人之言猜忌秦王殿下與您呢?不過是您這態度着實是不妥,怎麼能怪得皇上氣頭上斥責你?快不要如此了,您既然是一片忠心,又何必讓皇上爲難?您跟皇上賠個不是,皇上定然不會跟您計較的!”
蕭紹棠纔沒這麼容易被宋溫如幾句和稀泥的好話打發呢,他好不容易找了根柱子抱着,纔不會輕易撒手呢,依然是梗着脖子看向皇帝:
“皇兄,別人說什麼臣弟都不在意,臣弟只問您,臣弟父王打了勝仗對不對?臣弟遵旨成婚又對不對?”
皇帝氣得心口發疼,卻望見宋溫如在遙遙衝他搖頭,這是要讓他忍了這口惡氣!
是,他自然知道如今大齊正是危難之中,災民流竄,匪寇橫行,秦王手握重兵,陳兵西北,又正是剛剛大捷,若是這個時候逼死了蕭紹棠這個混蛋,還不知道要起什麼波瀾,可他絕不相信秦王府沒那個野心!
若是沒有野心,不該連同捷報一起上交兵符嗎?若是沒有野心,蕭紹棠何必裝傻扮癡,讓威北候府與秦王府倒是成了親家!
宋溫如不知道皇帝心中如此可笑的想法,要是知道了,得被皇帝蠢哭。
他只一再說好話,和稀泥,最終才聽皇帝鬆了口:
“是,你們都對,朕也沒那個意思,都是小人在其中作祟!你放心,秦王叔爲國盡忠,朕日後,定然會論功行賞!”
論功行賞四個字說得咬牙切齒,是個人都能聽出其中的陰戾之氣,可蕭紹棠卻望着氣急敗壞的皇帝,終於笑了。
自從他成婚那晚捷報送入京城,他是不必跟皇帝屈着腰桿子說話了,可外面的流言他不是不知道。
百姓是不管誰坐天下的,他們只知道誰保護了他們,誰拯救了他們,只有身處皇權爭鬥中的人,才懂得如何藉機生事,如何無中生有他就偏要他親口承認,要他日後再也不能拿這個說事兒!
“方大人,你可聽好了,日後若是再敢如此說話,即是欺君!”
蕭紹棠說着,還冷冷地掃了一眼看熱鬧的衆位大臣。
那些原本還打算附和方含東的人,在這樣冰冷的眼神下都將心中的念頭徹底打消,皇上都這麼說了,誰還爭個什麼勁兒?
方含東心裡苦得如同吃了二兩黃連,皇上怎麼如此就認了慫,他在前邊打頭陣白白犧牲!今兒壞事兒不就壞在他沒有秦王世子這麼橫麼,要早知道,他還以死相逼呢!
可是更讓他震驚的還在後面,只聽皇帝冷冷道:
“禮部尚書方含東,居心叵測,讒言媚上,罰一年俸祿,以示懲戒!”
方含東呆住了,這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然後,還要受罰?
宋溫如終於徹底被皇帝蠢哭了。
帝王心術呢?御下之道呢?就算方含東蠢,那也是爲了皇上您蠢啊,您居然真打他的臉?一年俸祿算什麼,關鍵是這臉沒了!
皇上您這樣,以後誰還敢無後顧之憂地挽袖子跟着您幹?
宋溫如憂心忡忡,可是皇帝卻開始覺得睏意上頭。
這些日子詹士春的助眠香又送了上來,再加上衛婉在身邊,倒也沒有睡不着的困擾,只是總覺得睡不夠,時常睏倦。
蕭紹棠第一日上早朝,就這麼跟人吵了一架,匆匆結束了。
看似荒唐,實則心滿意足。
父王此次大勝,一不小心就會步當年後塵,好在蕭紹昀沒有先帝當年老辣,沒有那麼雷霆手段,纔能有今日局面。
他心情頗好地往威北候府趕,即將到威北候府大門所在的長街之時,馬頭前卻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個人影,差點就要撞上去,幸好他御馬之術向來不錯,手心都勒破了一層皮,才控馬險險避開!
馬匹揚蹄長嘶,跟隨他出來的三喜立刻上前查看,從地上扶起一個跌倒的綠衣女子來。
那女子似乎是孤身一人,一身衣裙也多有襤褸,人看着也恍恍惚惚的。三喜沒辦法,也顧不得男女大防,在她在呼痛聲中,略略察看了一番,看她並沒有傷到什麼地方,就準備拿點銀子給她了結此事。
蕭紹棠見他處理得當,也沒有再說什麼,也無心停留,就要從一邊繞過去,催馬前行。
偏偏那女子擡頭看了一眼,原先還捂着腳踝呼痛,此刻卻如同敏捷的兔子,三喜一個不防,她就跳了起來一把攀住了蕭紹棠的馬頭:
“世子殿下!”
蕭紹棠連同馬匹都嚇了一跳,馬匹打了個響鼻,自動後退了一步,那女子幾乎撲倒在地,可她很快又攀了上來:
“世子殿下,能不能讓我見見白成歡,我是她的大姐姐!”
蕭紹棠吃了一驚,這才仔細打量了一番眼前皮膚微黑,細眉細眼的女子,一時想不起來白成歡還有個什麼大姐姐:
“你是……”
那女子見俊美如天神一般的男子騎在馬上,高高在上地望着她,心底一顫,剎那間有無數種滋味涌上來,有茫然,有不甘,有後悔,最終卻卑怯地低下了頭去:
“我,我是成歡的姐姐,閨名蓮花……”
“可是我怎麼記得,岳母大人只生了成歡一個女兒?”
蕭紹棠知道白家的女孩兒多,但那都是老宅那邊的,他就算從前在虢州,也不知道誰是誰,這女子如此說,他卻沒有立刻就信:
“還有,若你真要找成歡,爲何不前去候府?”
“我是過繼給三叔的,向來不得寵……”白蓮花見蕭紹棠沒有認出自己,也不想讓他知道自己嫁入馮家的那段醜事,只哀慼垂淚:“候府守衛森嚴,我這幅形容,他們不讓我靠近……懇請世子殿下帶我進去,見一見妹妹,畢竟,我是她的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