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崔家女就將啓程前往河東,與晉王完婚,京城崔家已經將啓程的日期送到了禮部。
禮部早已經準備得當,稟報了皇帝之後,皇帝也就準了。
消息傳來,白成歡終於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我要去送送她。”
到了崔穎佳臨行這一日,白成歡起了個大早,心情十分好地做了決定。
“我與你一起去吧。”蕭紹棠早就對七夕那夜的那個女子沒什麼印象了,可是晉王這樁婚事能成,他自覺自己的功勞也不小。“不過,我看你這些日子一副擔心的樣子,是不是怕崔穎佳不願意去了?”
“是啊,我是真擔心。”白成歡沒有拒絕蕭紹棠,笑盈盈地跟他多說了幾句:“因爲我也是怕我把話挑明瞭說,她會不想去。”
雖然是聖旨賜婚,可若是不想去,那在知道晉王有可能見罪於皇帝的情形下,崔家有的是辦法往後拖延。
只要拖上十天半個月,等主考官的消息傳回京城,蕭紹昀若是遷怒晉王,那這樁婚事想要混過去,並不是什麼難事。
崔家勢必精明,可崔穎佳還是決定去了。
終究能有一個女子將晉王這個人放在心裡,不計較利弊得失,不問日後前程,雖知前路艱險,卻依舊願意到他的身邊去。
白成歡想起單純如同一張白紙的晉王,不勝感慨。
“其實一開始,我是打算問問崔穎佳的意思的,可是你那樣一胡鬧,也沒有來得及問她,如今我跟她把話說明白,未嘗不是想知道,她自己,到底願不願意,若是不願意,那也有反悔的餘地,不至於耽誤了她的終生。”
蕭紹棠有些不好意思:“當時,就是想把水攪渾晉王能娶得這樣的一個女子,日後必定會過得很好,你也就不必再爲他擔心了。”
白成歡心頭涌起一股類似於看着孩子長大了要漸行漸遠的惆悵,不過很快也就過去了:
“不錯,日後能有崔穎佳這樣的女子相伴,是晉王的福氣,但願他能惜福。”
自她重生起,她與晉王,就註定了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做一對同心同德的姐弟,亦無法再一路同行。
世事殘酷至斯,她對那個依賴了她多年的小十,只能做到這裡了。
城門口,蕭紹棠與白成歡皆是輕便常服,但是崔穎佳還是一眼看到了白成歡,她不等她過去,就欣喜地跑了過來。
崔穎佳還是拉着她的手頗有些依依不捨,悄悄地跟她耳語:
“嫂嫂,你跟我說的話,我沒有跟任何人說,我就是跟他們說,我做夢菩薩要我快點走,這樣路上才能順順利利,我怕說了他們不讓我去……晉王殿下那樣好的人,長得又好看,我想來想去,還是捨不得他。可你說,他會不會待我好?我這樣趕着去河東,他會不會,看輕我啊?我那個五妹妹,一直在嘲笑我呢!”
崔穎佳再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一個人懷揣着這樣的心事即將踏上未知的路程,也還是患得患失起來。
她知道她喜歡晉王殿下,可是晉王殿下,喜不喜歡她呢?
白成歡微笑着將給她的禮物拿了出來塞入她的手中:
“你這樣好的女子,他怎麼會不喜歡你?別想太多,晉王內裡,是個很好的人,你只管放心!給你們大婚的賀禮我已經交給了禮部,這個如意和合的玉雕給你,算是給你的添妝,路途遙遠,你一定照顧好你自己,希望你們能夠事事如意,百年好合!”
崔穎佳打開手中那隻不大不小的盒子,只見盒子裡一個羊脂玉料的玉雕,溫潤喜慶,十分貴重。
她捧着這個玉雕,想起京中的傳言,忐忑的心情忽然就平靜了許多,擡頭笑道:
“嫂嫂,我從前聽說,晉王殿下待您如親姐,就跟待從前的孝元皇后那般敬重,既然有嫂嫂您給我添妝,想來晉王殿下看在您的面子上,也不會對我很差勁的,對不對?”
白成歡見她如此通透,很是驚喜,笑容更盛了幾分:
“我也不知道我有沒有這樣的薄面,但是你這樣好的女子,他一定會喜歡,不因爲任何人,只因爲你是你。”
這樣肯定的語氣瞬間給崔穎佳鼓足了勇氣。
她點點頭,笑容燦爛:
“會的嫂嫂,我一定會讓他喜歡上我的!嫂嫂放心,我們一定會過得很好!”
崔家送嫁的車隊與禮部的官員一同遠去,帶着官道上瀰漫而起的飛塵,消失在白成歡的視線裡。
白成歡心底還是忍不住有些憂傷若是她沒有死,若是那一場美夢沒有破碎,那她儘可以把晉王留在京城,慢慢給他挑選喜歡的女子,也能親眼看着他與他的王妃和和美美。
蕭紹棠看得出白成歡似乎有些感傷,就輕輕攏了她的肩膀勸道:
“我們回去吧?我知道你把晉王當弟弟看待,可這弟弟娶媳婦,不應該是開心的事情嗎?再說各人有各人的運氣,不是人人都像我運氣這麼好,能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女子,於皇家子弟來說,晉王能得你如此費心,已經是十分幸運。你已經盡力了,過得好不好在他自己了,你何必再擔憂?”
白成歡轉頭看着蕭紹棠勸慰中都帶着得意的樣子,忍不住就笑了,最後一絲擔憂也消散了。他雖然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說話倒是能說對她的心思。
是啊,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她已經盡力了。
以後,她將要與身邊的人,全力面對將要來臨的疾風暴雨。
城門處,熙熙攘攘的人潮來來往往,但更多的,是被守城兵士阻攔在外的流民。
這些從大齊各地涌過來的流民,皆是面帶菜色,衣衫襤褸,從確定了今年莊稼顆粒無收,旱災已成定局的那一日起,就無奈地背井離鄉,流離失所,最終來到他們認爲會好一些的京城,得到的,卻不過是被拒之城門外的命運而已。
暑熱疫病,死去的人不計其數,幸好還有朝廷與京城各大世家設立的粥棚每日給這些人提供一些吃食,才讓大多數人吊着一口氣活了下來。
白成歡與蕭紹棠騎着馬,並肩從城門路過的時候,圍攏的流民中就有人伸手去拽她的裙裾:
“大爺,姑娘,行行好,給點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