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大人這個時候就讓大姐夫出面,是不是早了點?”
蕭紹棠回過頭看了一眼那個面無表情的城門吏董崢,覺得威北候當初同意這門親事,實在是英名無比。
畢竟京城再如何,城門這樣的咽喉之地,又怎麼能掉以輕心呢?
白成歡也回頭看了看,搖頭:
“不早,我們要的,可是萬無一失!”
蕭紹棠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麼,瞥了一眼身邊已然變得膚色暗淡,面目普通的白成歡,揚鞭疾馳。
天氣越來越冷了,能早些與屬下回合,讓她坐上能擋風的馬車,纔是此時的要緊事。
兩匹駿馬並肩而行,馬蹄翻飛,很快就將氣勢恢宏的京城遙遙甩在了身後。
一直疾馳出去上百里遠,即將出了京城地界,兩人才看到了路口等着的商隊。
那正是蕭紹棠手下的精兵護衛,早就喬裝成普通的商人,收斂行跡,以商隊的名義出了城,候在此處。
正值寒冬漸深,天寒地凍,雖然商隊的馬車不可能像秦王府的馬車一般輕便舒適,但比起在寒風中疾馳,還是天差地別。
蕭紹棠與白成歡一起上了有暖爐與被褥的馬車,很快就在馬車裡這方小天地裡暖和了過來。
不過蕭紹棠還是不放心,伸手將白成歡微涼的雙手拉了過來,捂在掌心裡給她暖手。
白成歡易容過的臉上浮起羞澀,還沒有抽回手,就聽見蕭紹棠的驚歎聲:
“歡歡,要是先前不知道,如今你站在我面前,我都未必認得出你了!真沒想到你只是隨口一提,詹士春那邊去竟然就真有這樣鬼斧神工的易容之術!”
易容過後的白成歡,原來精緻無暇如同白玉一般的臉龐已經變成了面色有些暗沉的圓臉,眉眼輪廓也幾乎完全變了樣子,乍然一看,只是一個面貌再普通不過的商家少婦,唯有眼底的光彩,流轉間還是那般溫潤如水澤。
白成歡一愣,就抽了一隻手出來,在自己的臉上摸了摸,有些不自在地低下頭去,嗔道:
“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樣子很醜?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不必嫌棄我!”
先前長眉鳳目的俊美男子,此時就是一個面目普通,臉上還有幾顆麻子的商人,那個璀璨耀眼的秦王世子,已經全數不見。
蕭紹棠這幾日一直擔心何老太爺,心情就沒有放鬆下來過,此時雖然白成歡的面貌大不同,可她這樣的嗔怪反駁,在蕭紹棠聽來,總是透着親暱,讓他心頭愉悅。
他將她溜走的那隻手重新捉了回來,固執地握在手心,笑着說好話:
“娘子實在是想多了,爲夫哪裡敢嫌棄你?我可比你醜多了,只要你不嫌棄我就好!你放心,就算你比現在再醜上幾倍,我還是認得出你!”
白成歡看着蕭紹棠臉上那幾顆點睛之筆的麻子,忍不住笑出了聲,手卻沒有再拿走,安然享受着他手掌心的溫熱。
也不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畢竟從前蕭紹昀對她彷彿萬千寵愛,可是她換了個軀殼回來,他就認不出了。
男人說的話,似乎都是不能全信的。
可這些日子陰霾重重,片刻歡愉都是極其難得,白成歡決定還是不要拂了他此刻的心情,沉默了下去。
天很快黑了下來,不過商隊還是按照原定的計劃日夜兼程趕路。
反正這個時候,流民四竄,官府也無暇顧及這麼一支不起眼的小小商隊。
馬車顛簸搖晃中,白成歡有些困倦起來,這些日子日日裝成一個哭哭啼啼的悲慘婦人,也實在是很熬人。
蕭紹棠又趁着她昏昏欲睡的時候,悄悄地當了一回靠墊,直到看到她在自己懷中沉沉睡去,臉上的寵溺之色才顯露無疑。
若是這樣的相依相偎從此就是一生一世,該有多好。
白成歡一覺睡醒,已經將近第二日的黎明。
她掀起車窗的簾子望了望外面尚且暗沉的天色,回頭看着同樣睡了一會兒之後神清氣爽的蕭紹棠道:
“也不知道那兩個人能不能沉得住氣,希望他們不要露出什麼破綻來。”
之前詹士春將自己與詹松林來回變換,她以爲已經夠神奇了,卻沒想到詹士春是真正的深藏不露,居然將兩個身形相似的人完全易容成了他們的樣子。
眼睜睜地看着兩個本來並不相似的人擁有了與他們一模一樣的容顏,那種感覺就像是自己在照鏡子,是以她其實也有十足的信心離開京城。
只要那兩個人不出差錯,好好在秦王府裝昏迷裝可憐,此行應當是萬無一失了。
蕭紹棠一邊命人送熱水吃食進來,一邊笑道:
“你只管放心,那兩人是秦王府死士,絕不會出差錯。不過這次詹士春能如此出力,說來也是歡歡你的功勞,要不是兩位岳母大人都說你絕無可能是那位詹松林的女兒,我真的都要懷疑你是他親生的!”
原本詹士春是堅決反對他們冒險前往虢州的,這是他們作爲秦王府的同盟正常的反應,但是白成歡去見了詹士春一趟之後,這件事情真的就這樣解決了,不用說,這又是因了那位自稱是白成歡生父的詹松林的緣故。
“對了,你到底是怎麼說服他的?”蕭紹棠對此仍舊十分好奇。
但是白成歡給他的迴應只有一陣沉默。
是啊,詹士春就像這天底下任何一個生怕女兒身涉險境的慈父一樣,以不放心她爲由並不同意她去虢州。
她能說服他的理由也僅僅只有一個,她說她要親自去虢州打聽自己的身世,無論誰說什麼,她都不會就此相信。
而實際上,在她的內心深處,她甚至不敢去想,那個所謂的身世,若是真的,會有多麼地不堪!
蕭紹棠見她驟然間神色黯淡,覺得自己好像說錯了話有一個詹士春這樣的強大同盟固然好,可要是總這樣被人纏着要讓她認爹,這就讓人十分煩惱了!
蕭紹棠懷着說錯了話的自覺很快地轉移了話題,接過侍衛送進來的熱水,自動自發地拿了布巾,接替了往日搖蕙的差事,一邊給白成歡淨手,一邊低聲道:
“你說,我一直這樣‘昏迷不醒’,他會不會惱羞成怒?你那個堂姐在宮裡,處境怕是會不大好。”
這個“他”毫無疑問指的是皇帝,而白蓮葉麼……
白成歡眼神幽暗:“是會很不好,過幾日,她就會‘暴斃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