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侍衛喬裝而成的商隊一路往西,路上也不時地遇到了幾撥土匪的攔路搶劫。
只不過都是一些流民匯聚而成的烏合之衆,在秦王府精兵的手裡,過不了幾招就被驅散,一路上倒也算得上有驚無險。
到了離虢州最近的洛州之時,蕭紹棠與白成歡已經足足日夜不停地趕了五天的路。
有易容所用的油彩遮掩,蕭紹棠看不出白成歡實際的臉色如何,卻知道這一路奔波太過辛苦。
雖然心急如焚,想要早些見到太爺,但天色再一次暗下來的時候,蕭紹棠還是下令讓車隊原地休整一夜,第二日再繼續趕路。
“我撐得住,你不必顧忌我,咱們還是繼續走吧,早一日趕到虢州,也免得夜長夢多。”
白成歡知道蕭紹棠其實是一刻都不願意耽誤的。
蕭紹棠此時平凡無奇的臉上浮現出跟從前如出一轍的笑容來:
“可是我覺得累了呢,你忘了,我可是有傷在身的人!”
白成歡這才恍然想起來蕭紹棠身上的傷還沒好徹底,如此長途跋涉地奔波,他覺得疲累,也實屬正常。
她不免有些憐惜他:
“既然是這樣,那就好好歇息一晚,咱們再繼續趕路吧。”
就有扮成管事的侍衛去尋了客棧,白成歡這一晚纔算是不必再睡在馬車裡,睡在了溫暖的牀上。
夜裡,皎潔的月光照在窗紙上,屋內不必燈燭依舊亮堂。
蕭紹棠撐着身子,溫柔地凝視着沉沉睡過去的女子她嘴上說不累,到底還是個女子,一直忍着日夜趕路的不適,還是因爲體貼他心中的焦灼吧?
開始的時候,她說過,要與他“相敬如賓”。
他也不願意違逆她,讓她厭惡與他,是以一直將謙謙君子的形象保持得很好,甚至好到如今他與她同牀共枕,她已經能放心地沉酣睡去。
對一個血氣方剛的男人來說,這算是好還是不好?蕭紹棠有些哭笑不得。
難道一輩子都這樣相敬如賓下去嗎?
答案當然是不。
他微微俯下身去,嘴脣輕輕地落在她熟睡的容顏上,溫柔得像翩躚的蝴蝶翅膀,極盡纏綿。
可他最終也只是將她輕輕地擁在了懷中,伴隨着襲來的睏倦之意沉沉睡去。
還不是時候啊,他可以再等等,如今她能在他懷中安睡,那總有心甘情願的那一天吧?
李氏收到了秦王世子送的一棟宅子,威北候夫人是知道的,也知道她遲早都要搬出去,可真到了李氏搬家這一日,威北候夫人心裡還是有些離愁別緒。
兩人雖然地位有些懸殊,還各自揣着一腔心事,可因爲有一個共同的女兒,性子又相投,頗能說到一處去,兩人相處了這些日子倒是實實在在相處出來一些情分。
此時李氏要搬出去,威北候夫人雖然心裡不捨,卻不好阻攔,只能私下拉着李氏的手叮囑着:
“你要搬出去,我也不能強留你,但你可得記住,日後有事,你儘管說,無事,你也常來候府,得了空我也會去看你。成歡是你的女兒,如今也是我的女兒,我對她的心,與你是一模一樣的。我知道你是她的親孃,你也別怕,我就是打心底裡疼愛她,不會跟你搶女兒的!”
李氏聽了有些爲自己剛來時候的小人之心不好意思:
“什麼搶不搶的,你對她比我這個親孃對她還要好,就算將她給了你,我也不虧!”
威北候夫人是個極爲難得的婦人,並沒有什麼歪心思,又對成歡乃至她們一家有情有義,付出良多,這份恩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還上呢,她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也放心了。
兩人又殷切說了許多話,威北候夫人才命人幫着李氏將一切都安置妥當,自己又親自去看了,還要挑個日子給她賀一賀喬遷之喜,李氏又是一陣推辭。
當晚,李氏帶着白祥歡就住進了雙井巷的宅子,住進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給不情不願的白蓮花打點行李,安排她上路回虢州。
一個白蓮葉在宮裡鬧出來的事情已經夠看了,偏偏白蓮花也是記吃不記打的人,好了傷疤忘了疼,剛從馮家脫身出來,又開始心思不正地整日做妖往威北候府諸人面前湊。
她以爲自己掩飾得很好,可李氏這麼精明的婦人,早就一眼看穿。
原本李氏就不耐煩管老宅這邊的人,如今白蓮花又自己作天作地,還是早些送回去省心。
老宅的人對她李仙娥刻薄了十幾年,也沒有她天天給他們擦屁股的道理!
白蓮花一聽就急了,又要哭鬧,可惜這不是在威北候府,李氏也不怕人笑話,直接讓人將她綁了,堵了嘴,第二日一早,就塞進了馬車,由白成歡早就安排好的人護送着回去了。
路上白蓮花一直被人看得牢牢的,哭鬧也沒人理會。
出了京城,走了一段路,車中又被塞進來一個女子,白蓮花一驚,隨即失聲叫了出來:
“四妹妹,是你……”
話還沒說完,就被神情驚惶的女子撲過來捂住了嘴:
“你不要胡說,我不是你的什麼四妹妹,我是河東人!”
白蓮葉這個人已經死了,白成歡的人跟她說過,想要活下去,就要忘掉一切!
白蓮花好不容易纔掙扎開,立刻就叫了起來:
“你明明就是!你都進了宮了爲什麼還要回去?是不是也有人逼着你回去?”
這一次那女子沒有再去捂白蓮花的嘴,只是望着越來越遠的京城,恍然夢醒一般悽然而笑:
“沒有人逼迫我,是有人救了我……這只是一場噩夢而已,能夠劫後餘生,留得一條命在,還有什麼不滿意呢?回去吧……再也不要做這樣的夢了……不然,像我們這樣的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相對於一路埋怨哭罵的白蓮花,這個與從前完全不同的女子尤爲安靜。
她早就後悔了,即使在皇帝面前有了幾分利用價值,在宮中的這些時日也足以叫她明白,等被人利用過後,也只能是死路一條。
還好她還有一個好妹妹,她曾經嫉恨的人,救了她這條命。
河東人,多好啊,重新開始吧。
搖搖晃晃的馬車裡,蕭紹棠正在和白成歡說起他的母妃。
“母妃是湖州鄔家的人,在京城人看來,是小門小戶不值得一提,但是我聽父王說過,母妃一直都很想念她的家鄉和族人……”